繁花劇評｜王家衛拍出上海時代女性美　馬伊琍唐嫣辛芷蕾各自綻放

「時代汽笛嗡鳴，滬上風雲際會…」日前，王家衛版《繁花》揭開面紗。從買下版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0年。從劇組在上海開鏡，到現在是4年。這是王家衛一貫的速度和講究。

前幾天，我在上海電影院裡看過了部分劇集，很多人都來問到底怎麼樣。能匆忙給出任何一個結論，那肯定靠不住，畢竟在上海，誰心裡沒有一個繁花。

王家衛精耕細作，奧斯卡最佳攝影師鮑德熹掌鏡，讓這部劇的視覺感染力出手就能秒殺眾生，每一個細節都經得起放大了來看，完全是電影的質感。但對於原著黨來說，進入王家衛世界，都要先放下過往的包袱。

略過了小說大半篇幅，王家衛直接躍入90年代的上海。這個充滿向上慾望的上海夢，熱氣騰騰，燈紅酒綠迷人，又生氣蓬勃。浮誇熱鬧的黃河路，聚集了全國各路生意人；外灘和平飯店，保持著上海的腔調和國際化姿態；進賢路不起眼的弄堂餐廳，是上海市井的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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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主演的阿寶，靠股票和外貿，10年間獲得驚人財富，躍升為名震一方的寶總。寶總成了上海慾望和財富的時代縮影，人還沒到黃河路，其他人就要抖三抖，到處都是他的傳說。

費茲傑羅的《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代表著美國夢崛起，是一個充滿激情、充滿野心時代的縮影。寶總儼然成為上海蓋茨比，他和蓋茨比所處的「爵士樂時代」一樣，一切都充滿希望，每個人都擁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外人看他光鮮奪人，被美女環繞，實則暗流湧動。只是這個寶總，還是不是阿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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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胡歌版蓋茨比，上海人的面子

「紐約的帝國大廈曉得吧，從底下跑到屋頂要一個鐘頭，從屋頂跳下來，只要八點八秒。」飾演爺叔的游本昌這一句臺詞，可以當作全劇基調。在上海90年代，你能快速暴富，但又危機重重。游本昌的爺叔是上海人的「裡子」， 他掌握那個時代的成功密碼，也是寶總的師傅、唯一的生意搭檔。

但他永遠打扮得一絲不苟，隱藏在背後，冷靜、嚴謹，不出風頭，悶聲發財。寶總是面子，這個90年代迅速暴富的上海人，走在眾人的最前面，年輕氣盛，江湖上到處都是他的傳說。

有人和他做生意，要提前三個月等待；而他定好在哪裡吃飯，哪裡的老闆便能聲名遠揚，收穫更多客人。黃河路上他一下車，老闆們一窩蜂地湧上來邀請、獻殷勤，人人搶著留他的餐位，跟他說句話也能作炫耀的資本。

寶總也懂怎麼在生意場上「裝腔」。被車撞斷了腿，但是去黃河路，堅決不拄拐杖。生意場上，氣勢很重要。說好了在哪裡吃飯，絕不臨時更改：「做生意必須講信用。」

平日裡西裝筆挺，辦公室定在外灘27號和平飯店，出入帶風，又有一份骨子裡的「疏慢」。但是私底下，過年一個人吃飯，一碗泡飯幾樣小菜，才是他的最愛。他和爺叔兩人合作，他做面子，爺叔做裡子，撐起了偌大一份事業。

但，光有腔調還不夠。他還能扛事兒，講情義。被車撞之後，明明知道肇事者是誰。別人出事，他被報復。但他接過了這口黑鍋，只為了還人情。這樣的寶總，上車前，抖抖領子，穿大衣，有著90年代上海第一批成功人士的古典濾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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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三朵金花，各有特色

王家衛拍女人，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這次更是如此。圍繞在寶總身邊的三位女人，悉數登場，每一個都美得耀眼。

馬伊琍演玲子，是進賢路餐廳夜東京的老闆。《繁花》裡的她，帶點潑辣勁兒、有棱有角。但這份棱角被包裝得很巧妙，不管你喜不喜歡她，都一定要「小心她」，一不留神就陷入她的溫柔陷阱。

不知道實際價格多少錢的菜，總歸收你888元。而且道理講得飛快，一口振振有詞的上海話，讓你根本分不清到底吃虧的是誰。犀利、市井，讓她撐起自己的「夜東京」小餐館。但她本身又很有生意頭腦，知道用寶總的名聲給自己攬客，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為他收集資訊。

胡歌評價這個角色和阿寶，是「孫悟空和豬八戒」之間的關係。玲子蕩平了前路妖怪，阿寶才能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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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總身邊唯一的員工汪小姐（唐嫣飾），是黃河路街頭一枝花。都傳說她是寶總的紅顏知己，找寶總辦事通過她聯絡。小說裡的她，命運相當坎坷複雜，但是現在前幾集裡，她在氣勢上還沒有其他幾位那麼犀利，更多是以幫手的形式和寶總同步合作。可能後面會有巨大的變化和反差，成為典型的時代人物之一。

女主裡非常奪目出彩的一位，是辛芷蕾的李李。幾位主角中，她是唯一不說上海話的，因為是從外地來到上海。她的出場，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不好惹」的老闆娘。和更富市民氣息的玲子不同，李李是真正在生意場上廝殺的母豹。

濃豔的妝容搭配獸紋服裝，一出場就是三千萬收購黃河路位置最好的餐廳，剛開業就敢和寶總暗著搶人。一連串舉動下來，就像一聲宣告，「黃河路，要易主了」。

導演用了大量的特寫和具有電影質感的鏡頭來表現她。辛芷蕾本身演得也很好，幾個眼神特寫都非常到位，把女企業家的野心與狠辣表現得淋漓盡致。小說裡的李李，藏了不少秘密和身世，電視劇怎麼把她的過去一點點撕開，會相當具有挑戰性。

三朵金花，各具特色。時代洪流之中，她們也被挾裹著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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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十裡洋場，響，還是不響？

我看的是滬語版本，臺詞密度相當大，和上海這個城市的景致融合，味道獨特。但是對於非滬語區人來說，挑戰不小。大多數演員都是滬籍，王家衛在片場，用滬語拍完了全程。

用胡歌的話說，講滬語有種古典美。不過有不少話，現在的上海人自己都不怎麼講了。原著中的重要角色滬生、小毛，在前幾集裡，都還沒有出場，他們到底會不會存在，還存疑問。

對於多數原著粉來說，比起90年代的紙醉金迷，沿著蘇州河畔的棚戶區，曹楊新村、大自鳴鐘開始到提籃橋，這些上海瑣碎日常裡的人情世故，才是《繁花》最動人的底色。

對這些，原著作者金宇澄自己倒是無所謂。他在《繁花》序言中，便引用了《阿飛正傳》的結尾：「梁朝偉騎馬覓馬，英雄暗老……接下來梳頭，三七粉頭，對鏡子梳齊，全身筆挺，骨子裡疏慢，最後，關燈，否極泰來，這半分鐘，是上海味道。」

原著《繁花》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詞，是「不響」，大概出場1000多次。不響，是上海人經常掛在嘴邊的詞，表示不便說，不發聲，不回答。既不為難自己，也不為難他人。

體面而獨立，是上海人的氣韻，也是王家衛改編的密碼。那麼王家衛的這部，到底是「不響」，還是「太響」？每個人看完，都會有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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