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憑《與惡》首奪金鐘視后 賈靜雯讚劇本出色:睇完就想演
《第54屆金鐘獎》周六(5/10)晚上在台灣舉行,頒獎嚴重超時,直至翌日凌晨零時才完結,全晚高潮,必數這一刻 ── 憑《我們與惡的距離》以大熱姿態入圍的賈靜雯終於圓夢,成功奪得「金鐘視后」,這個演技上的認同遲來了足足20年。
有才華的藝人,大概都在等待一個業界和觀眾肯定的機會,不在人氣,而是演技,時間或長或短無人知曉。
像1990年經星探發掘入行的賈靜雯,甫入行便因參演華視播出的高收視勵志劇《佳家福》而廣為觀眾認識;10年後,憑古裝長劇《飛龍在天》白劍英一角爆紅,奠定其「八點檔天后」和「台劇一姐」地位;2003年更憑《倚天屠龍記》扮演「最美趙敏」,知名度爆燈,更開啟通往內地發展演藝事業的大門。惟在這個事業高峰期,2005年她選擇與美籍華人孫志浩結婚,生小孩,然後離婚,與前夫跨國爭奪女兒「梧桐妹」撫養權;2015年與修杰楷再婚,再生小孩,10年間,就算每年都有新劇出街,大眾最留意賈靜雯的始終是其私人生活,與「演技派」扣不上關係,亦從未得到任何演技上的獎項認同。
直至今年初「回歸」家鄉,賈靜雯在台灣公視製作的HBO Asia原創劇集《我們與惡的距離》裏飾演新聞台副總監宋喬安,因為兒子(林宥綸飾)在無差別殺人事件之中喪命而一蹶不振,需要靠工作和酒精麻醉自己。透過屏幕,賈靜雯呈現出角色的暴躁性格,故作堅強的背後,旨在掩飾內心懦弱、悔疚、無助,情緒跌宕起伏,難度達五星星,觀眾才忽然明白:原來她那麼能演!
賈靜雯早前接受電話專訪時坦言,角色好、故事佳,是《與惡》吸引觀眾的地方,當她未決定參演前,只是看劇本,經已被情節攝住,「我覺得演員需要的就是一個好劇本,好劇本不是把所有戲都放在一個人身上,但旁邊的不管,好劇本是可以看到故事的完整性,所以蒔媛姐(編劇呂蒔媛)讓我很佩服!」劇中有句非常沉重的對白,她印象尤深,無意中勾起她22年前父親因癌病離世後的經歷,「這句話可能是我演完到現在,還會依稀在我心中出現。」
撰文:游大東
【金鐘獎2019】《我們與惡的距離》橫掃6大獎 賈靜雯首奪視后
「一開始我已忍不住把劇本看完!」
得知有份角逐「金鐘視后」的那刻,賈靜雯正身在台北,身穿黑色平口連身褲,戴上價值約5,000萬港元的珠寶,為稍後出席品牌剪綵活動準備。入圍消息公布後,賈靜雯乍看比誰都冷靜。「因為入行很多年了,基本上一定要保持平常心,但後台很多工作人員畢竟不是平常心,不停的尖叫,都叫到我有點緊張了。」所以收到這個喜訊後,她反而叫大家安靜一點。「因為等會上台,還有很多話要講,但大家都來吵我,所以我叫他們不要再來問我心情,因為我覺得還是要很敬業,要把今天的工作很完美的呈現出來。」當賈靜雯向活動主持講出自己獲提名的感受時,隱隱見到眉宇間流露感動而激動的神色,就像她最初接觸《我們與惡的距離》故事的時候那樣。
從電話的另一端,已感受到她當時有多興奮,賈靜雯坦言,當時仍未決定是否接受邀請演出宋喬安一角,「一開始我已忍不住把這個劇本看完,覺得說,嘩,有這樣的一個故事出現,不管我能不能接演得到(宋喬安),我都會想參與這部戲,不管哪一個角色,我都會去想,如果是我,我會怎麼樣怎麼樣。」負責創作《與惡》劇本的,是「蒔媛姐」呂蒔媛,她對上一套作品是電影《誰先愛上她的》(另一位是徐譽庭),女主角謝盈萱最終成為金馬影后,而台灣當局亦決定推薦這部戲出戰2020年的奧斯卡,角逐「最佳國際電影」(Best International Feature Film,前身名為「最佳外語片」);呂氏撰寫的對白,總是有種懾人的魅力,寥寥幾句,已說進觀眾心坎裏,讓他們走進角色的世界。
「宋喬安是個極度內心扭曲的女人!」
賈靜雯認為《與惡》吸引之處在於,故事從內容出發,有很多群戲,角色之間有很多千絲萬縷的關係,缺一不可。 「吸引我的地方很簡單,我覺得演員需要的就是一個好劇本,這個是不容置疑的,意思是它並不是把所有戲全部都放在一個人身上,旁邊的不管,可以看到它的完整性,這就是蒔媛姐讓我很佩服的地方,所以一看到劇本就決定來演。」最終賈靜雯要扮演的,是全劇其中一個焦點角色宋喬安 ── 一個因為一次無差別殺人事件而目擊兒子當場慘死的母親,一個只能靠飲醉和工作來麻醉自己的上司,一個與丈夫關係疏離的太太,這個角色沉重得要命,觀眾每次看到她出場,見到那張憔悴而倔強的臉,都會心痛,好幾幕戲甚至會忍不住眼淚兩行,因為大家都明白「喬安姐」的情緒總是瀕臨崩潰邊緣。
「我覺得她是一個極度內心扭曲的女性!」目擊兒子遭李曉明(王可元飾)殺害,那種自責將喬安姐推向深淵,她將所有責任都孭上身,無法擺脫的情緒漸漸築起圍牆,使她自困在一個孤獨的世界,肉體上仍能機械式運作,應付日常繁重工作和生活,可是內心某程度上已永遠「壞死」。賈靜雯嘗試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宋喬安:「我覺得她已經……女人可能在職業到了一個很Top的階段時,都會被大家貼了許許多多的標籤,都會覺得你應該怎麼樣,你應該怎麼樣,她也受了這個『應該』,而做出(扮演)大家覺得那個所謂『女強人』的角色,在處理任何事情上,就是報道新聞、判斷錯誤的時候,她也可以用冷靜的方法處理,但是卸下這個角色時,她讓我極度心疼,因為我覺得宋喬安刻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冰箱』,不願意讓任何人接近,用酒精也好,用任何(保持)距離也好,去防止自己隨時可能會爆發、宣洩出自己的傷痛跟憤怒,可是她又不可能放棄,沒有放棄對於愛這個事情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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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對白還會依稀在我心中!」
站在愛與痛的邊緣,應該怎麼決定挑選?劇情告訴大家,宋喬安似乎一直強迫自己沉溺在兒子遭無差別殺害的傷逝之中,作為母親,她覺得兒子之死有推卸不掉的責任,要不是她嫌電影悶,借機會走出戲院談公事,說不定天彥可能幸免於難,是她間接殺死兒子,所以她決心放不開,就算身邊還有丈夫昭國(溫昇豪飾)、女兒劉天晴(于卉喬飾)、胞妹宋喬平(林予晞飾),她都執意「落閘」,讓痛楚淹沒所有愛,我怒故我在,這點觀察從劇裏其中一幕得到確認,賈靜雯說這一幕的其中一句極簡短的對白,至今仍縈繞不散。「我覺得這部戲最棒的是,她創造了很多思考的話語,對我來講,可能這句話對宋喬安來說是很重的,就是『我過不去』!」這是第6集的劇情,劉昭國跟宋喬安接受婚姻輔導之後,決心重整彼此關係,回到他們拍拖時最常去看電影的戲院,這也是天彥斃命的地方。
踏進戲院,腦海霎時浮現那一幕訣別,宋喬安邊流淚邊說:「我讓天彥一個人在戲院裡面,我怎麼可以讓天彥一個人在戲院裡面?」劉昭國一直在旁安慰說:「都過去了!」宋喬安崩潰的嚷着:「我過不去,我過不去!」賈靜雯解釋:「這句台詞很簡單,但它其實包含了很多的過不去,可能是我演完到現在,還會依稀在我心中出現的話,很深刻。」記者好奇,演繹宋喬安這個情緒起伏如此大的角色時,入行快30年的賈靜雯做了哪些準備工夫避免入戲太深?她以「我不過去」這句台詞作為基礎繼續解釋:「謝謝自己多年的演戲經驗,每當我一做喬安,我就很刻意,也很容易在我卸妝之後就會回歸到我賈靜雯的狀態裏面,就是當我回家,我跟我家人說,我先去卸妝洗澡,洗完後就跟你們一起玩或一起聊天,在睡下去的一剎那,我告訴自己:不管今天演多重的戲,面對心裏多複雜的情緒,在此時此刻,換上衣服,就是原來的我,跟宋喬安完全沒有關係。」賈靜雯強調這是她能夠做到,也是一個專業藝人應該要做到的事。
「隔了很久我才知道自己太壓抑!」
賈靜雯說,她跟宋喬安的個性南轅北轍,包括釋放壓力的方法。「如果(現實)跟劇中的宋喬安那樣處理的話,我應該變成一個酒鬼吧!」對賈靜雯而言,演戲是理想職業,她又相當喜歡小孩,快樂似是唾手可得,「有一次我跟我媽媽說,只要看到她們笑,只要看到她們在我身邊,我都好像甘之如飴樂在其中,我就是有一個天生喜歡對跟她們活在一起的天性,所以最好的『充電器』就是我的孩子。」當然密密麻麻的工作,分散注意力,某程度上也能抒壓,找別人傾談也可以趕走負能量。「我是很喜歡用講道理跟聊天去排遣自己的情緒,當然我覺得人可以有很多選擇,我覺得下班之後,就是和我姊妹聚個餐,喝杯小酒,跟大家彼此交流,我是需要有不同對象聊天的人,我就喜歡,今天跟我家人,明天跟我的姊妹,後天跟我同學,大後天跟我小朋友的媽媽們,就是有許許多多的朋友,我覺得在這部份當中,自己本身沒有踫到所謂,天呀,『我過太痛苦,我過不去』的事,我想最後一次經歷『我不過去』的,或許是我父親離開的那段時間。」
那是1997年的事了,賈父患的是淋巴癌,賈靜雯記得最後一次見到父親時,他已昏迷不醒,作為女兒,她實在不忍見到家父那麼痛苦,於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 親手拔掉他的呼吸器,這是艱難的,但賈靜雯沒有後悔,只有遺憾和自責,畢竟她是長女,也是家中經濟支柱,要照顧母親和幼弟,生活不容許她倒下,她苦苦支撐,情緒狀況跟宋喬安有點似。「那段時間,我很冷靜的去處理我父親過世的事,後來隔了很久,我才知道,我自己本身太壓抑,導致我後來會在我媽面前暴哭來排解那個時候的壓抑。直到後來接觸到我的人生起伏,我都是找很多不同的朋友,那些朋友都像我的諮詢師一樣,聽聽別人的聲音,反而對我來講是很多的洩壓方式。」上述這幾句,大概最能夠道出賈靜雯與宋喬安之間的距離是甚麼。「我會很謝謝劇本,也會很謝謝這個Team,讓我可以用一個很完整的方式去詮釋宋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