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交風波】特朗普為斷交開綠燈 「美國優先」再露鋒芒
今次斷交風波出現於特朗普出訪中東之後。一般認為新任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此行的態度,亦是沙特阿拉伯等國能夠如斯大膽行動的主因。特朗普呼籲中東各國消滅恐怖主義,成為沙特等國向卡塔爾動手的藉口。特朗普政府與沙特簽署了逾千億美元的軍火大單,以扶植這個本身涉嫌資助恐怖主義的王國為其中東策略核心,這次斷交事件亦是美國中東戰略轉向的現實寫照。特朗普摒棄前任總統奧巴馬的國際合作主張,在中東開展敵我分明的「美國優先」外交。
在斷交風波前,沙特、卡塔爾、阿聯酋等國的國王均曾在沙特首都利雅得與特朗普會面。這些國家都曾被指資助恐怖主義組織,而特朗普卻在5月21日向包括它們在內的55個伊斯蘭國家領袖,公開表明要他們對抗「極端伊斯蘭恐怖主義」,又指這不是一場「不同宗教、不同派系或不同文明間的戰鬥,而是一場危害生命的殘暴罪犯,與所有宗教內的希望保護人類生命的普通人之間的戰鬥」,矛頭直指伊朗與ISIS。
消滅恐怖主義不比人類登陸火星容易,但特朗普明確發出孤立伊朗的信息,台下受眾得到啟發,不到兩周後就先後有八個國家與卡塔爾斷交,令這一本來在外交上特立獨行的小國變得孤立無援。特朗普本人在斷交事件發生後為沙特及其盟友撐腰,在Twitter稱「所有證據」表明卡塔爾資助及支援恐怖主義。他又說,希望這是終結恐怖主義的開端。在首批國家斷交後翌日,特朗普與沙特國王薩勒曼通電話,表明希望看到一個團結統一的海灣國家合作委員會(GCC),以穩定地區局勢。
特朗普穩定了盟國信心(除了卡塔爾)
特朗普出訪時的用語顯然是沙特等國能狠下決心與卡塔爾斷交的原因之一。在奧巴馬年代,美國並未給予沙特等傳統中東盟友太多信心。在「阿拉伯之春」,美國既背叛了長期盟友如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也放棄了剛獲解凍的利比亞強人卡達菲(Muammar Gaddafi)。美國視這波示威為西方民主價值的勝利,但各阿拉伯王國卻飽吃驚風散。而卡塔爾在這段時間大力發展自己支持的伊斯蘭主義,種下今日禍根。
六年過去,白宮換上新主人,特朗普不再空談人權等問題,對伊朗態度強硬,人權往績不佳的中東國家,對現時美國這一盟友更有信心。沙特副王儲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和阿聯酋阿布扎比儲君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Zayed)都在華盛頓獲特朗普高規格接見,顯示美國在中東問題上重新回到沙特及阿聯酋身邊,助兩國對卡塔爾劍拔弩張。
在斷交事件中,沙特等國為卡塔爾羅織的罪名之一是資助恐怖主義。但不少中東富國其實都有被指資助恐怖主義,這樣的指控難免顯得虛偽。當然,比起沙特的暗度陳倉,卡塔爾可是證據確鑿,即使極力否認也屬徒然。卡塔爾與多個被美國指為恐怖組織的團體有關,例如塔利班2013年在卡塔爾開辦首個海外辦事處,蓋達一些大財主亦在卡塔爾居住。打擊恐怖份子資金來源是戰勝恐怖主義的其中一種方法,因此卡塔爾成為美國的棄子不無道理,因為從美國政界的討論可看出,他們似乎找到愈來愈多證據證明卡塔爾仍在資助恐怖組織。
美國早已懷疑卡塔爾
對比沙特等國,美國政圈對卡塔爾的態度更為強硬。5月底,美國前防長蓋茨(Robert Gates)以「卡塔爾和穆斯林兄弟會的全球分支」為題發表演說。面對在座多位白宮官員、參眾兩院議員,蓋茨直指「(卡塔爾)除軍事關係外的所有關係,都是我們擔心的」。蓋茨又揭露,他在2007年曾以防長身份與卡塔爾國王談論如何阻截卡塔爾境內資助恐怖主義活動,「在討論中有很多點頭和解釋,但至今我們仍看不到改善」。
美國對卡塔爾強硬有另一因素必須關注,就是當地有重要美軍基地。在2003年伊拉克戰爭發揮巨大作用的卡塔爾烏代德空軍基地(Al Udeid Air Base),是美軍中央司令部於中東的所在地,亦是美軍在敘利亞、伊拉克與阿富汗空軍活動的指揮中心。特朗普今回做法與前任共和黨總統小布殊(George W. Bush)非常不同,亦與共和黨一貫的做法有異,共和黨以往因烏代德的地位而容忍卡塔爾,但如今有報道指若有必要,美軍設施可遷往沙特或阿聯酋。
關於美國在卡塔爾的軍事設施,蓋茨非常大膽地說:「美軍沒有任何不可取代的軍事基地。」他並非唯一在上述會議中提出此意見的人,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萊斯(Ed Royce)也說:「如果(卡塔爾)不作改善的話,那麼美國就會更願意尋找其他基地選址。」
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的國安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亦稱:「(美國)雖然最好仍是在地區各地都有駐軍,包括卡塔爾,但我認為,我們需要對我們的夥伴採取更強硬的態度。」萊斯和蘇利文均參與制訂了不少美國外交政策,他們分屬兩黨,卻對卡塔爾有同樣態度,可見美國政圈對卡塔爾非常不滿,所以特朗普有恃無恐,默許沙特等國「整治」這個頑劣的盟友來保護美國的利益。
美國出手整理中東秩序
借沙特及阿聯酋之手對付卡塔爾,無論結果是吞併卡塔爾、更換政權或是成功逼多哈暫停資助美國眼中的恐怖組織,都能為特朗普消除了一大煩惱。但特朗普政府在此事上亦非任由沙特主導大局。沙特得到斷交「默許」的代價高昂。特朗普在去年大選前已表明,國與國之間的協議應是「對等地互惠互利」,外國不會比美國得到更多好處。剛好在特朗普出訪中東的行程中,沙特阿拉伯就同意用近1,100億美元(8,580億港元)向美國購買軍備,更會投放更多資金到美國基建上。可是即使沙特以富有聞名,但近年經濟狀况逐漸變差。沙特用金錢換取美國的信任,某程度上亦削弱了沙特資助恐怖組織的能力,美國這筆生意怎樣算都是一舉兩得。
英國皇家戰略研究所(Chatham House)政治學者烏爾克理森(Kristian Coates Ulrichsen)留意到,特朗普政府在處理中東問題時的手法與奧巴馬不同。奧巴馬政府傾向與GCC合作解決區域問題,但特朗普政府今次以沙特和阿聯酋為重心,其他國家均被排除在外,科威特雖嘗試從中調停,但似乎徒勞無功。這種以雙邊關係為先的外交理念,亦與特朗普一直在公開場合倡議的外交方針脗合,而GCC作為一個組織,幾可肯定是今次事件內最大的輸家之一,因為在特朗普政府任內,實力較弱的四個國家或會被沙特和阿聯酋以硬實力壓制,變為沙阿兩國的玩物。
國安顧問:出訪證「美國優先」外交不等於孤立
美國國家安全顧問麥克馬斯特(H.R. McMaster)及國家經濟委員會主席科恩(Gary Cohn),似乎亦間接印證了烏爾克理森的觀察。這兩名白宮顧問在5月30日於《華爾街日報》撰文,題為《美國優先不代表美國孤立》,為特朗普早前出訪中東及歐洲作總結。文章的尾段指出,特朗普此次出訪,顯示了世界不是一個「地球村」(global community),而是一個由國家、非政府組織及企業合作卻又同時相互逐利的地方。文中亦提到,「哪裏有我們的利益,我們就歡迎與各方合作和尋找機會」。這次美國選擇和沙特等國合作,就顯示了「美國優先」的特質,沙特和阿聯酋能聯手打壓政敵卡塔爾,同時美國又能打擊一個資助恐怖主義的源頭。美國更利用了自己在區內的影響而得到沙特的財富,可謂一舉兩得,「美國優先」在國外的實踐方法亦顯而易見。
就如麥克馬斯特和科恩在文章結尾所指,「美國優先」標示着美國於國際社會重塑領導地位及美國政府在海外的傳統角色,即用美國的資源來加強本土安全、讓美國更繁盛及拓展其影響力。在斷交事件中,美國先是挑起兄弟鬩墻,再以和事者的身份調停未確立的領導權,與它的盟友達成看似雙贏局面。但是,美國在保護自己的利益同時,出賣了同屬盟友的卡塔爾的利益,甚至在14日向卡塔爾售武,放棄了過往建立起來的道德高地,這種策略有可能在未來反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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