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專訪】新泰王拒做弱君 哀悼背後默默充權
去年10月13日，泰國瀰漫一股惶恐不安的感覺，令人窒息。在曼谷的詩麗叻醫院外，大批民眾徹夜守候，日以繼夜為泰王普密蓬祈禱。如今，普密蓬駕崩經已一年，哇集拉隆功時代悄然到來，眾所關切的是他有沒有能耐鎮住各方，以及將泰國領向何方。
65歲的哇集拉隆功是普密蓬和詩麗吉王后的唯一兒子，他曾經到英國和澳洲留學，大部分時間都身處國外。結過三次婚的哇集拉隆功育有7名子女，在許多泰國人心中，他是個生活不檢點的花花公子，因此在普密蓬過世前，仍傳出有可能廢儲，改由深得民心的詩琳通公主繼位的說法。但最後哇集拉隆功在軍方的支持下，於去年12月正式繼位為泰王拉瑪十世。然而，哇集拉隆功的影響力和道德光環遠不及父親，因此在父親過世後他以「與人民共同哀悼」為由，拒絕馬上繼位，以孝心爭取民心。不過，哇集拉隆功登基後的種種動作亦可看出他在擴充君權。
在日本京都大學任教東南亞政治和國際關係的帕文（Pavin Chachavalpongpun），是泰國著名政治犯。他因挑戰君主和極權體制而被軍方通緝，最終被撤銷護照，流亡海外，最近他就泰國最新局勢接受《香港01》訪問。包括帕文在內的不少學者初時認為，哇集拉隆功因無法傳承父親的政治資本，必然處於弱勢，屆時軍方勢力將會進一步坐大。不過隨着哇集拉隆功繼位後逐步擴充君權，削弱總理巴育的權力，帕文開始對哇集拉隆功改觀：「現在我認為他不是當初大家所想般弱勢。」
《紐時》形容為「國王的政變」
首先，哇集拉隆功以濫權、危害國家安全、披露先王健康狀況等各種「罪狀」，褫奪逾40名「不忠」王室官員的權力，此舉被外界批評是肅清異己，以威嚇手段鞏固君權。今年初，泰國國會通過哇集拉隆功下令的修憲草案，當中最受關注的是廢除攝政王制度。根據泰國原本憲法規定，國王出國期間，會由樞密院院長以攝政王身份代理國務，而樞密院與軍方素來關係密切。不過，廢除該項規定後，國王身在外地期間可以遙距執行職務，換言之，哇集拉隆功即使像以往一樣居於德國，亦能確保權力在手。
哇集拉隆功還取消了王室命令須由國會副署的規定。這個制度原意是要制衡君權，以免君主一權獨大，不過現在國王可自行頒布王室命令，毋須經內閣副署。同時，原本屬於政府和軍方、負責王室行政和保安的五個部門，從今直接由哇集拉隆功掌管。其後，哇集拉隆功又要求頒布新法例，允許國王直接掌控王室資產管理局高達300億美元（約2,343億港元）的巨額財富。
哇集拉隆功登基後，充權動作頻頻，《紐約時報》甚至以「國王的政變」來形容他的連串舉動。到底泰國民眾對於這位新國王，以及修憲等社會議題有何看法？這個問題恐怕不易找到答案，因為泰國有嚴厲的褻瀆王室法（lese-majeste），禁止任何冒犯泰王或對王室不敬的行為。根據《刑法》112條，每項罪名會被判處入獄3至15年。在2011至2013年間，一共有119人因涉嫌冒犯君主而接受調查，約24%人獲無罪釋放。2014至2016年間，被當局調查的人數增至285個，而且成功脫罪的比例愈來愈低，2016年就只達到4%。難怪不少人不敢談及王室和政治問題，即使私下被問到這類問題也只能說：「對不起，我無法說出心底話。」
泰王、軍方互相依存
帕文表示，普密蓬時期的泰國可以預測，但哇集拉隆功的新統治時期，一切都變得難以預料，「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哇集拉隆功無法追得上其父的個人魅力和神聖地位，更沒可能團結一個嚴重分裂的國家。」相反，哇集拉隆功登基後隨即展現強硬作風，以製造恐懼和依靠軍方的支持來鞏固權力。
泰國的未來政治走向，關鍵在於王室與軍方的關係。帕文預料，新泰王和軍方的關係就像以往數十年一樣，是一種利益共生的關係——普密蓬需要得到軍方的支持來確保自己在國家擁有超然地位，不受民選政客威脅；軍方則挾泰王以自重，如軍方發動政變，必先得到泰王首肯，這變相借助民眾對泰王的個人崇拜，轉化成軍政府的認受性。帕文說：「目前，新泰王和軍方正嘗試建立一個互相合作、依存的關係，新國王將要依賴軍方支持來穩住王位；軍方則椅仗泰王的權力，把自己在政治中擔演的角色合理化。這種互惠互利的關係，只會進一步將國內民主力量推向邊緣。只要看看新憲法便知道，軍政府旨在鞏固建制，而非支持民主改革，因此即使明年大選如期舉行，情況也不會出現大逆轉，幕後掌權的始終會是軍方和王室。」
外界一直有傳，被軍方推翻、正流亡海外的前總理他信，與哇集拉隆功關係密切，估計他信或會在大選中東山再起。不過早前也有評論認為，較得到軍方撐腰的哇集拉隆功，不會為了他信而開罪軍方。帕文表示，王室將來可能會傾向文人統治，他信勢力或有朝一天回朝：「新國王正在嘗試找到平衡點，既與軍方友好，同時不會得失他信派系，因為他信對泰國政治仍具有影響力，將來或許能助他鞏固君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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