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NBA爭議全景審視　莫利一句話引發蝴蝶效應？

美國NBA（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球隊侯斯頓火箭隊總經理莫利（Daryl Morey）在Twitter上發表支持香港示威者的言論，引發了NBA在中國最大的一場商業危機，伴隨着事態的進一步擴大，NBA在中國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商業帝國似乎面臨倒塌。截至目前，這一被調侃為「史上最貴」的推文，已導致內地20餘家企業及媒體機構先後向NBA發出「分手信」，涉及體育服飾、電子產品、快消品、餐飲等各大領域。

10月4日，莫利在Twitter發布了一張用英文寫着「為自由而戰，與香港並肩」的圖片。這被內地網民視為公然支持香港暴亂行為，迅速引發內地輿論抗議。雖然該圖在不久後即被刪除，但其產生的後續效應卻以難以控制的速度發酵。

事態惡化趨勢持續，除商業戰外，涉事各方的輿論戰也硝煙四起。在中國，官方和商界紛紛祭出反制措施與火箭隊乃至NBA割席。但在「全民反NBA」輿論戰中，諸多球迷仍於上周四（10月10日）晚前去觀看NBA中國賽上海賽事，與輿論氛圍形成了強烈反差，而NBA雖然出面「滅火」，卻「綿裏藏針」，強調要維護言論自由的權利。只不過，在巨大的商業利益面前，NBA開始變得更加「謹慎」，譬如，NBA官方主動取消了於上周六（10月12日）晚舉行的NBA中國賽深圳站比賽的相關媒體活動和球員互動活動等……美國官方高層則公開表態稱不會干預相關事件，但又指摘NBA向中國低頭的行為……愈來愈多的層面被捲入事件中。

中國輿論怒火延燒

上周日（10月6日）下午，中國籃球協會官方微博率先發表聲明，稱莫利公開發表涉港不當言論。籃協對此表示強烈反對，並將暫停與該球隊的交流合作事宜。

此後，浦發銀行、嘉銀金科、李寧等火箭隊的中國贊助商也陸續發表公開聲明，表示中止與火箭隊的相關合作。緊接着，央視體育、騰訊體育、虎撲等體育賽事、資訊平台也表示將暫停涉及火箭隊的一切新聞報道和比賽直播。

由中國籃球協會主辦的CBA（中國男子籃球職業聯賽）官方發文稱，已取消原定於周六及周日（10月19日至20日）在蘇州和NBA發展聯盟的全部四場比賽，其中包括和火箭隊下屬毒蛇隊的兩場比賽。

上周一（10月7日），針對NBA總裁施華（Adam Silver）表態支持莫利，內地央視體育頻道表示：「立即暫停NBA季前賽（中國賽）的轉播安排，立即排查涉及NBA的一切合作交流。」翌日，多位中國賽受邀藝人嘉賓宣布退出球迷之夜和中國賽相關活動，他們通過所在的工作室或者自己的官方微博相繼發出退出聲明。此外，京東、天貓、蘇寧、拼多多等內地電商平台上，以「火箭隊」等關鍵字搜索時，已無法查看並購買其相關周邊商品。

上周三（10月9日），NBA中國官網列出25個NBA官方合作夥伴中，有11家中國品牌已經公開宣布中止或暫停與NBA的合作。這幾乎已經是NBA中國官網上列出的全部內地品牌。另外兩家具中資背景而尚未公開割席的品牌，均為中外合資企業。

宣布與NBA暫停合作的不止前述官網上公布的11家內地品牌。據不完全統計，還有李寧、你我貸、匹克、vivo、英雄互娛、瑞幸、水性科天等在內的諸多內地企業及媒體機構公開聲明，暫停或中止與NBA合作。這些公司此前與NBA在中國賽等不同層面有合作。

上海市體育總會在上周三發表通告，取消當晚在上海東方體育中心舉辦的「2019 NBA球迷之夜」球迷互動活動，但翌日晚的NBA中國賽上海站（湖人VS籃網）照常舉行。該場賽事並未出現外界預期的「冷場」現象，而是座無虛席，歡呼聲不斷。這種「人氣爆滿」的現象與內地官方以及商界紛紛與NBA割席的情況形成了很大反差。針對這一「自家人打自家人」的現象，內地網絡上雖然亦有聲音表示理解，但呈壓倒性的仍是罵聲一片。

美國輿論大反轉

與內地情況不同的是，隨着NBA發言人態度的轉變，美國輿論對於在事件中NBA高管們的講話恰恰歷經了從批評到讚賞的反轉。

火箭隊當家球員夏登（James Harden）上周一向中國道歉，稱「我們道歉，我們愛中國」。洛杉磯快艇隊主帥李華士（Doc Rivers）稱：「我告訴過他們（球員），言論自由並不意味着後果自由，就像你可以有言論自由，但是你所說的話可能會產生相應的後果。」

針對此現象，美國輿論界一致炮轟，紛紛指摘NBA在利益面前向中國低頭。《紐約時報》還刊文表示，在與中國的碰撞之中，NBA「帶着瘀傷的脊椎撤退」；多名美國政壇人物紛紛向NBA喊話稱，「要把價值觀擺在前面」，並怒斥NBA有關球員向中國道歉的行為。

上周三，美國總統特朗普首次公開對NBA事件發表看法。他一邊說，「他們（NBA與中方）必須自己化解爭端」，一邊批評「我看到了一些人是怎麼『迎合中國』，而不是迎合我們自己國家的」。同時，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表示：「也許短期看起來是利潤豐厚的，但是我認為，隨着北京的長臂伸向他們，這些公司面臨的代價，信譽代價，將會愈來愈高，無法承受。」

對立之中，施華則陷入「左右為難」的僵局，他出面「滅火」，但接連兩次的表態都未正面向中國道歉。施華這一公開支持言論自由的表態贏得美國輿論界一致稱讚。而後，美國政客們紛紛表態力挺施華的動向，也成為了輿論大反轉的一個亮點。

施華雖然扭轉了美國國內對NBA指摘的輿論風向，可是，在巨大商業利益面前，他還是在上周三連夜趕到上海，欲求與中國達成和解。

隨着事態延燒，愈來愈多NBA球員及教練等開始對莫利事件採取謹慎的處理方式。一向以「嘴大」著稱的NBA名宿巴克利（Charles Barkley）就許多NBA球星與高層人員迴避支持莫利一事表示：「他們的數十億美元（生意）危如累卵。這是一個商業決定，我了解NBA。球員與球隊老闆都（會）因此損失數十億美元。」

金州勇士隊主教練卡爾（Steve Kerr）在上周五（10月11日）的表態也頗為「小心」。他表示：「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政府。處在這種爭端中我感覺不太舒服。我認為保持低調，做一個『被嚇到的小男孩』會更明智。」

在上周四的NBA新聞發布會上，CNN記者就莫利事件向火箭球員提問，卻被火箭隊公關以「與籃球無關」為由阻止。隨後，NBA高級副總裁親自致電向記者致歉，接着NBA又發表了一份道歉聲明。NBA顯然擔心言多必失，在這場公關危機中愈來愈低調。繼上周四晚NBA中國賽上海站的比賽後，湖人隊和籃網隊於上周六晚在深圳進行第二場較量。鑑於NBA取消了該場賽事的媒體活動以及球迷互動等環節，這場賽事在「無聲」中打完。

施華等人希望中國公眾理解美國所奉行的言論自由價值觀，但內地公眾卻不能接受莫利等人「不了解事實真相就對中國內政橫加評論」這一「吃飯砸鍋」的行為。雙方僵持不下，事件的當事人NBA，在身處美國國內輿論壓力以及中國強烈抵制的夾縫下，如何挽救其在中國搖搖欲墜的商業市場，考驗着其危機公關處理能力。

恐怕連莫利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在Twitter發表的一則言論，竟然會引發了NBA在中國一場重大的商業危機，甚至刺激了中美兩國的意識形態和政治之爭。這種看起來似乎是因為偶然事件引發的蝴蝶效應背後，有人稱這是不同國家意識形態教育各行其道之下，中西方價值觀衝突的結果，也有反對觀點稱，這是「愛國主義」盛行之下，中國政府的過度反應。

就此，擔憂的聲音警告，當中西方都將市場作為自己政治工具箱中的一個選項，中美國家間經濟脫鈎這種危機是否真會出現，而目前對這場輿論風暴的始作俑者—莫利言論的不同解讀背後，或者預示着我們正處於一個政治大行其道的時代……重重質疑和對撞之下，哪種擔憂是杞人憂天？哪種剖析是切入時代脈搏？這顯然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上文刊載於第184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0月14日）《中美NBA爭議全景審視　莫利一句話引發蝴蝶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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