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橫空出世之思：AI會帶來人的普遍自由還是普遍棄民？

最近，美國公司OpenAI開發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ChatGPT爆火，引發了世界範圍內許多人對於人工智能（AI）的討論。ChatGPT自去年底橫空出世以來，2個月活躍用戶過億，速度超過TikTok、Instagram。許多美國學生在寫作業時用過ChatGPT。許多長期關注人工智能和科學技術的人認為ChatGPT會帶來顛覆性影響。

綜合多方訊息來看，目前比較公認的說法是ChatGPT具有比較強大的訊息整合能力和語言處理能力，知識量豐富，對於許多以訊息整合或語言學習、語言翻譯為主要內容的工作，將帶來相當大的挑戰。除此之外，因為語言環境和基礎訓練等因素，ChatGPT的中文表現相對不如英文表現。但ChatGPT亦有短板，主要表現為原創性、思想性、創造性存在明顯缺陷，這意味着短期內人工智能無法替代人類。

應該看到的是，技術發展一旦突破某些瓶頸，升級迭代的速度將超乎想象。儘管目前人工智能技術在短期內造成的衝擊是有限的，比如ChatGPT主要影響那些相對初級的職業，但人工智能自我學習和進步速度快，長遠來看，必將帶來顛覆性影響。

關於這點，未來生命研究所（Future of Life Institute）創始人之一、麻省理工學院物理系終身教授邁克斯·泰格馬克（Max Erik Tegmark）在他的著作《生命3.0：人工智能時代人類的進化與重生》進行了分析。他認為：「人工智能在改進製造業上具有巨大的潛力，它控制的機器人在效率和精度上都有很大的提升。」這點從已經發生的工業機器人替代人工的趨勢便可得到驗證。他還認為，人工智能將在交通運輸業、醫療服務業、通信業、法律行業發揮重要作用，並能提升能源優化的效率，幫助人類探索太陽系之外的恆星系，推動自動化武器系統發展。

這都是可以預期的技術突破，一旦發生並規模化，將帶來前所未有的影響，即目前大部分工作將會被人工智能替代。這樣下去，人類命運將面臨兩種可能：普遍的自由和解放，抑或普遍的失業和棄民？

邁克斯·泰格馬克在書中探討人類會否全體失業時寫道：「如果人工智能始終保持進步的勢頭，將越來越多的工作自動化……許多人對就業形勢十分樂觀。他們認為，在一些職業被自動化的同時，另一些更好的新工作會被創造出來。畢竟，過去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還有一些人對就業形勢十分悲觀。他們認為，這一次和以前不一樣，空前龐大的人群不僅會失去工作，甚至會失去再就業的機會……一些職業樂觀主義者認為，在體力職業和腦力職業之後，會出現一波新的職業，這就是創造力職業。但職業悲觀主義者卻反駁說，創造力只是另一種腦力勞動而已，因此最終也會被人工智能所掌握。」

以上兩種可能，孰對孰錯，目前難以判斷。但可以確定的是，人工智能畢竟不是人，除非人工智能有了自主意識，否則終究會有一些與人打交道、涉及人類自由意志的工作將不可能被替代，比如哲學、藝術、社會學等人文社會領域。更重要的是，人工智能尚處於發展之中，人類依然有條件和時間去掌控未來的技術演變方向。

這意味着如果人類社會未雨綢繆，及早規避人工智能技術大突破所可能帶來的普遍失業和棄民問題，把人類從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來，那麼，一個所有人有錢有閒的理想社會將不再遙遠。正如邁克斯·泰格馬克在書中所說的：「如果我們在用自動化促進經濟繁榮發展的同時，能搞清楚如何做才不會剝奪人們的收入和生活目標，那麼，我們就能創造出一個人人都可享有閒暇和空前富足的美好未來。」

他在書中提及人工智能技術大發展後讓人們的收入與工作脱節，最簡單的方法是每個月向每個人發放一筆基本收入，這筆收入是無條件的，對收款人沒有任何要求。這個建議是有道理，因為如果在未來某一天，人工智能可以用最低成本生產出滿足所有人日常需要的商品和服務，那麼今天那些為生存苦苦奔波、陷入無休止內卷之中的普通人便可以獲得解放，他們通過人類社會每月固定發放的基本收入就能衣食無憂，進而可以把自己的主要時間用在創造性、人文性的工作或感興趣的事情上。但這一切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人工智能不會淪為少數人謀取私利或統治全人類的工具，一個對全人類負責、受全人類監督的世界民主政府得以建立。

進一步追問，人工智能技術大發展會否出現智能爆炸，造成人工智能統治世界？在許多人看來，這似乎是不太可能會發生的一幕。畢竟，縱使未來人工智能技術高度發達，但只要沒有自主意識，只要是在人類設定的程序、目標和框架下運行，那應該不至於脱離人類的掌控。但這只是一種假設，很難斷言一定便是如此。

邁克斯·泰格馬克便認為：「我們現在之所以能統治地球，是因為我們比其他生命更聰明。那麼，如果出現一個比我們更聰明的超級智能，那它同樣也可能會推翻我們的統治……生命的歷史說明，它總會自我組織成更復雜的層級結構，這種層級結構是由合作、競爭和控制共同塑造的。超級智能或許會促成更大宇宙尺度上的合作，但是，它最終會導致極權主義和由上而下的控制，還是會賦予個體更多權力，目前尚不清楚……我們需要努力思考，我們希望看到什麼樣的結果，以及如何才能達成這個目標，因為如果我們不去思考自己想要什麼，很可能無法得償所願。」

一言以蔽之，短期來看，ChatGPT及其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將會在勞動力市場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帶來更多便捷的技術和服務，但會有一個技術成熟和推廣的過程，不會突然帶來顛覆性影響，更不可能替代人類。但長期來看，隨着人工智能技術大飛躍在未來發生，會帶來人的普遍自由和解放，還是普遍失業和棄民，抑或出現最壞的一幕——人工智能統治世界，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人類能否探索出一套讓人工智能有益發展、造福於民的辦法。世間許多事情「預則立，不預則廢」，充滿不確定性的人工智能技術尤其如此。如果人類不想渾渾噩噩、漫無目的地活着，如果不希望駛入一個不幸的未來，那麼，未雨綢繆、以道馭術便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