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員工恐懼病毒背後　中國防疫政策是否具備開放條件？

連日來，富士康事件備受輿論關注。事情的高潮是10月底，網絡上流傳富士康鄭州工廠部分員工非正常離廠的圖片和視頻，其中包括一些員工在秋風蕭瑟下徒步幾十公里乃至上百公里返鄉的心酸畫面。目前這件事已經引起河南政府和富士康的重視，正在解決之中，但由此反映出的富士康員工對於新冠病毒的恐懼引人深思。

10月30日，內地媒體《財經》旗下的「財經十一人」在《鄭州富士康員工：工廠正常運作，部分員工選擇返鄉》一文中寫道：「部分員工擔心被感染，又擔心感染後隔離的情況。恐慌情緒在10月29日達到頂點。周元從一位同事處得知，29日上午，廠區內某個單採點，部分員工突然情緒爆發，將核酸檢測人員的桌子掀翻。包括周元在內的兩位富士康港區員工向《財經》記者確認，29日晚上八時許，員工踹倒了宿舍區臨時搭建起來、用以隔離的擋板，一批人拎着行李箱離開。」

無獨有偶，據中國新聞周刊在《富士康員工「徒步返鄉」前後》一文中的報道，鄭州園區未發生重症感染現象，且在進行閉環管理，但多名鄭州富士康員工表示，自行離開廠區，是部分員工對於病毒的恐懼和對於生活失序的擔憂，「有飯吃，但要承擔被隔離的風險」、「每天做核酸的時候都擔心」、「宿舍生活垃圾和醫療垃圾無人清理，工作群裏有人曾用300元至500元招聘垃圾清潔工，但無人響應」。

11月1日，內地媒體《第一財經》刊發的文章《富士康基層管理者親述：這15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採訪了鄭州富士康產線上的一名基層管理者王海（化名）。據王海的描述，10月29日上午，工人圈子裏有傳言說園區即將封鎖，這裏要變成「躺平試驗區」了，員工因為這個謠言才開始恐慌，覺得如果不跑就沒時間了，「他們認為被感染的幾率很大，也不完全了解病毒的情況，認為感染了之後會像2020年年初武漢感染新冠的人一樣，不僅很難受、留下後遺症，甚至可能死亡」。

綜合上述訊息可知，富士康鄭州廠區許多員工比較恐懼新冠病毒，甚至認知還可能停留在三年前武漢疫情時，希望對陽性病人同管篩查的人或是密接採取更為嚴格的防控措施。某種程度上講，正是因為富士康為了保證正常生產進度，以及園區物資和後勤能力不足導致短期內陽性病例和密接人員安置問題的顯現，才在訊息不透明、訊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引起員工群體的恐慌，造成徒步返鄉事件。這也是為何最近鄭州市衛健委官方公眾號刊發了《新冠肺炎不可怕，可防可治。鄭州權威專家來解答！》的宣傳稿件，稱新冠病毒感染是自限性疾病，大家不用過於驚慌。

富士康員工多為抵抗力較好的年輕人，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論道理，他們應該最不怕新冠病毒，最有可能支持防疫政策的有序放開。但結果他們在新冠病毒的毒性相比三年前武漢疫情時已明顯下降並且疫苗接種已經普及的當下，竟會因為擔心感染新冠而逃離工廠。

讓人不能不去反思的是，那些恐懼新冠病毒的富士康員工究竟有多大比例？與他們認知相似的人，在內地社會又有多大比例？他們對新冠病毒的認知是否真的還停留在三年前武漢疫情時？是什麼原因造成了訊息不對稱？內地網絡上那些主張開放甚至「躺平」的人，在現實社會中又有多大比例？

這是因為中國內地防疫政策確實已經到了亟需考慮有序開放併為有序開放做好充足準備的關鍵時刻。三年前中國發揮舉國體制的強大動員能力，以長痛不如短痛的嚴格防疫政策，在新冠病毒毒性最嚴重時保護了絕大多數國民的生命健康，併成為2020年唯一保持正增長的主要經濟體。

但隨着新冠病毒毒性的明顯減弱和傳播力的增強，以及全球防疫形勢的變化，中國嚴格防疫的副作用日益凸顯，數月前上海封城的衝擊便是例證，清零的難度越來越大，疫情反彈的頻率越來越高。如果說中國在之前尚且可以通過適度犧牲服務業、力保第二產業來穩住經濟大盤和實現清零，但富士康事件說明，民眾對於新冠病毒的恐懼已經影響到工業生產。

內地防疫政策勢必要在合適時候有序放開，而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又和民眾對於病毒的認知密不可分。富士康事件說明目前仍有相當比例的民眾恐懼新冠病毒，容易驚慌。不論這是什麼原因所致，客觀上都會造成內地防疫政策暫時難以放開。畢竟，任何政策若想達到較好效果，都有賴於廣泛的群眾基礎，否則容易好心辦壞事。

正因這樣，中國應該趁現在的嚴格防疫政策所換取的寶貴時間窗口，為日後的有序放開進行準備（疫苗普及尤其是老年人疫苗接種、藥物研發和儲備、分級診療、病牀數量、居家隔離流程）的同時，重視富士康事件反映出的民眾認知狀況，引導民眾理性認知新冠病毒，消除他們的恐懼，為日後政策調整建立民意基礎。

鄭州富士康員工徒步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