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氣｜追求強大還是悟道　漫威首位「華裔英雄」究竟中不中國？

不論在哪個時代，人們總是需要英雄，而美國漫威系列電影無疑是當代滿足人們「英雄」想象的代表作，隨着宇宙觀不斷擴張，各種不同面貌的英雄也不斷加入「復仇者聯盟」的行列。《尚氣與十環傳說》身為漫威第一部以亞裔擔任主角的電影，將如何將這個詮釋這個混雜東西方的「英雄」人物，亦成為觀影的一大看點。

而對比美國的漫威式英雄，中國英雄形象和力量來源與西方「大相徑庭」，追求的價值和天下觀也不相同。

「氣」成為中國英雄標配

要成為超級英雄，通常都要有其與眾不同之處，例如浩克的變身、索爾的雷神之槌、鋼鐵人的高科技裝備與美國隊長的盾牌，而尚氣則是從名字變透露了他的獨特之處，除了從小被嚴苛訓練而來的高超武術之外，還包括對「氣」的控制。

不只是漫威，「氣」可說是所有中國英雄獨有的標配，但即便尚氣武功高強又能控制「氣」，與大多數的漫威英雄相比仍略遜一籌，觀眾幾乎難以想象憑這兩項技能與外星科技抗衡的場面。因此漫威賦予尚氣一個強大的神器─十環。十環在漫畫原著裏是滿大人在外星飛船中發現的、十枚具有特殊能力的戒指，可以製造龍捲風、冰雪和閃電，電影中則成為了來源不明的千年手環。

尚氣在他母親的故鄉大羅學習到如何控制「氣」，又藉由「氣」控制了十環，最終戰勝了他的父親文武，也擊退了棲身黑暗的靈魂收割者，漫威給了尚氣足夠強大的配置，讓他與其他英雄相較起來並不遜色，也呈現出東西方對於「英雄」的內核與定義的不同之處。

「中國英雄」不求強大追求「悟」

儘管中國英雄通常也都武藝高強或法力無邊，但要如超人般以一人之力拯救世界的，恐怕仍是少數。而在中國如何能被稱為「英雄」，關鍵也不在於能力的強弱，而是過程中的悟道及「俠之大者」的實踐。

日行十萬八千里的筋斗雲、可大可小的如意金箍棒、菩提老祖真傳的七十二變，《西遊記》中的孫悟空陪同唐僧在取經路上通過81難，一路過關斬將、化險為夷的故事，不論經過多少次大屏幕翻拍，觀眾依舊樂此不疲，也算是中國最具有英雄色彩的神格角色。

孫悟空在《西遊記》中神勇無比，取經功成之後，還被如來封為南無鬥戰勝佛。從孫悟空大鬧天庭、放蕩不羈的性格形象，這名號看似再適合不過，然而「鬥戰勝佛」在佛家思想中，真正要斗的是我執、我厭，要戰勝的是自我的私慾偏好，《西遊記》的故事不是孫悟空如何懲妖除魔、拯救世界，而是一場自我救贖的覺悟之旅，孫悟空要救的是他自己。

倘若孫悟空沒有「覺悟」，不論打倒多少妖怪，在中國的敍事中都難謂真正的「英雄」。類似的內涵在周星馳所執導演出的《功夫》電影中也有所體現，主角結尾打通任督二脈後在空中窺見如來，面對反派的偷襲並不惱怒，而是選擇以德報怨，最後那句「想學嗎，我教你啊」，才真正奠定了主角成為英雄的根基。

張藝謀的《英雄》：天下與仁義

由此可見，武力的強弱是用來映襯中國英雄在不同層面的「覺悟」，或是「俠者大者，為國為民」等仁義思想的體現，2002年由張藝謀所指導的電影《英雄》，便極大程度描繪了中國的英雄想象。

電影的背景是戰國時代末期，主角無名是劍術高超的趙國人，已取得刺殺秦王嬴政的絕佳機會，卻因另一名刺客殘劍的話所動搖。殘劍勸告他，七國連年混戰、百姓苦不堪言，唯有秦王能停止戰亂。

一個人的痛苦，與天下人比便不再是痛苦，趙國與秦國的仇恨，放到天下也不再是仇恨。無名想着殘劍臨行前贈與他的「天下」兩字，最終決定放棄行刺，孤身走出宮中，死於秦軍的亂箭之下。

中國歷史上有不少刺客被形塑為英雄壯士，這類英雄不是救世主，甚至與一般人並無二異。在電影中的刺客亦然，每個人對於秦王的必要之惡是否必須容忍、抑或「捨己為國」是否正確或有不同的想法，但做出來的「決定」不是重點，而在於是否經歷「悟」的過程，因此覺悟後自願獻身以刺秦是英雄，覺悟後自願放棄刺秦的同樣是英雄。

「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中國對英雄大多有這些仁義上的要求與情懷，英雄可以手無縛雞之力，卻不能沒有這些覺悟。美式英雄當然也有其生長過程或經歷所導致的轉折，飛身營救弱小、對抗強大的邪惡勢力等情節，同樣是仁義與自我犧牲的展現。但美式英雄大多不講求「悟道」或對外感召，只要價值觀正向再輔以足夠的實行力，基本便滿足英雄所需的條件。

《尚氣》的漫威英雄框架

漫威系列中的正反派還是相對鮮明且單純，擊敗反派也成為英雄的必經之路。即便在《美國隊長3：英雄內戰》有較多反思，也只是對於英雄們的「力量」是否該受監督有所爭議，這點與美國強調權力制衡頗為契合，但當中反派還是反派，而英雄即便意見分歧也依然都是英雄，沒有人會懷疑這點，是不是英雄的根本差異，似乎仍取決於力量、金錢或科技。

回到《尚氣與十環傳奇》，尚氣變強的原因在於學習對「氣」的掌控，以及傳承了來自父親的十環，成為英雄的關鍵是力量上的卓越飛昇，而不是內在的領悟。整體來說，尚氣演繹出華人英雄獨特的背景與性格特色，但設定上畢竟是「美籍華人」，英雄塑造上也是以「美式英雄」的框架為基礎。當然，如果反派是個近似克蘇魯神話中的怪物時，除了擊敗他之外，似乎也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