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聲明半世紀以來首見涉台內容　兩國「協防台海」不是夢？

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4月16日在白宮會見到訪的日本首相菅義偉，會後雙方發表了聯合聲明，其中提及台灣問題：「我們強調台海和平和穩定的重要性，鼓勵和平解決兩岸問題」。
據日本放送協會（NHK）等報道，這是自1969年尼克遜（Richard Nixon）與佐藤榮作會談以來、52年後日美領導人會談聯合聲明首次寫入有關台灣的內容。

此事在台灣和日本內部都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不只台灣媒體大篇幅報道，台灣外交部也在第一時間發出聲明「表達誠摯歡迎與感謝」，並稱「將持續敦促理念相近國家重視台海安全與和平對區域繁榮及穩定的重要性」、「共同維護印太區域的和平穩定與繁榮」。

日本媒體方面，包括《讀賣新聞》、《產經新聞》、《朝日新聞》等主流媒體，同樣以頭版頭條的位置，報道了台灣被載入日美聯合聲明之中。日本東京外國語大學政治學者小笠原欣幸在其臉書（Facebook）指出：「今天日本報紙頭條都是『台灣』，不只頭版，內頁報道也大篇幅報道台灣。我個人從沒看過台灣佔據這麼大版面，顯示日美聲明提到『台灣』的重要性。」

無獨有偶，日本親台派國會議員、「日華議員懇談會」會長古屋圭司於4月17日在其推特（Twitter）上傳了一張日本駐台辦事處「日本台灣交流協會」入口處升起日本國旗的照片，並寫下這樣的文字説明：「台北的日本台灣交流協會出入處開始升起日本國旗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以前一直顧慮中國，所以沒懸掛。」前後兩天，先是日美聯合聲明裏載明台灣，接着是古屋圭司的推文，都讓台灣方面陷入日美台結盟「團結抗中」的想像氛圍。

事實上，這次拜登與菅義偉舉行的美日峯會，關於印太戰略與政策的佈局，確實是雙方的焦點之一，不少西方媒體都將之視為日本「對中戰略」跨出了重要一步，不只是台灣問題，雙方聲明也涉及了關於香港和新疆的敏感議題。過去台灣方面長期關注自身是否被納入日美安保體系，如今在日本與北京建交半世紀之後，再加上北京的統一壓力與日俱增，台灣再度被放進美日重要聲明之中，自然會引起台灣對於「美日協防」的高度期待。

然而，這次的日美聯合聲明恐怕不能去脈絡化地看待，從而忽略了日美雙方的弦外之音。

首先，拜登上台之後重拾起結盟外交的策略，最主要的目的，莫過於拜登此前所宣示的在其任內「不會讓中國超越美國」。那麼相較於文在寅執政下的韓國，正備受疫情與內政兩相苦惱的日本菅義偉政權，顯然就是美國在東亞重新拉出一條反中結盟戰線不可或缺的要角。在中美阿拉斯加會談前的日美2+2會談，中國就已經是日美雙方的首要議題（top agenda），當時台灣問題便已不再被遮掩：「雙方再度確認台灣海峽和平安定的重要性」。

其次，另一方面也得要看到菅義偉利用「台灣」突圍的謀略。當下的菅義偉可謂是內外交迫，東京奧運能否辦理成為一個燙手山芋，而當日本宣佈核廢水「排海」之後，也引起了日本內外強烈的批評聲浪；此外，就在日美聯合聲明發佈的同一天，日本新冠確診患者4,519人、住院治療人數4,346人、死亡46人，疫情控管不利比安倍時代更為嚴重，日本的經濟成長率也比安倍時代大幅下滑，已透露出了日方的「難言之隱」。

不妨先看看歷史，52年前那場被台灣所標榜的日美聯合聲明，儘管當時明確提到「維護台灣地區的和平與安全對日本的和平與安全同樣重要」，但就在三年後的1972年，隨着美國總統尼克遜訪華，日本官方對台灣的表述已轉變為「對於支撐台灣條款存在的地域形勢的認識已經改變」；也就在這一年9月，日本與北京發表共同聲明，宣佈「中日邦交正常化」，過去被日本和美國捧在手心上的台灣，便因為國際情勢與日本內政因素的多重變化，從此被日本官方「擱置」了50餘年。

除了歷史層面之外，可以再看看拜登戰略的現實層面。事實上，拜登與菅義偉會面後的記者會，兩人都未主動談及台灣，直到媒體詢問「是否討論了台海局勢」時，菅義偉才説雙方曾明確就台灣海峽和平與穩定的重要性達成共識，從而進一步經由日媒放大廣傳，此處已可嗅到美方在台海議題上依舊是小心謹慎。而在日美領導人會面之前，拜登同時派出特使訪問北京，以及幾位美其名為「摯友」的卸任官員訪問台北，同樣可以見到拜登儘管延續了美國掣肘中國的大氣候，但在操作上顯得極其步步為營。

重要的是，當拜登「摯友」、美國前聯邦參議員陶德（Christopher Dodd）在台灣與蔡英文會晤時，特別強調了拜登政府將會幫助台灣「自我防衞」。

而美國幫助台灣「自衞」，並維持台海區域的和平穩定，幾乎是拜登從勝選到就任一路以來的定調，包括美國防長奧斯汀（Lloyd Austin）候任期間在國會聽證會上，便已強調了「支持台灣得以自我防衞」（to support Taiwan's ability to defend itself）。同樣一套説法，也出現在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的口中，近日當他被問及美國是否會在中國大陸侵略台灣時做出軍事回應，他稱不願回答假設性問題，但承諾幫助台灣自我防衞。

如果台海發生戰事，美國的直接干預與介入，與「自我防衞」的層級，仍舊存在着相當大的距離；儘管日本比美國更為靠近台海，但以日本對美國在區域問題上亦步亦趨的態度來看，美國的反應勢必將很大程度影響日本所採取的應變方式。美日會否「協防台灣」這個問題，從國民黨政府退守台灣之後，始終是台灣政治人物與社會民眾心中的一個大哉問；但時過境遷，整體國際秩序與區域情勢早已今非昔比，美國高官對台灣「自我防衞」的一致口徑，其背後意味着什麼，應該是台灣上下當前最該好好琢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