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抖音「刀刃向內」　內地互聯網企業開啟新一輪反腐工作

央視5月14日在一檔節目中報道了一起杭州某頭部電商內部腐敗案。該公司一名負責傢俱類目官方旗艦店入駐審批業務的基層員工，一年時間內收受賄賂9200多萬元（人民幣，下同）。一個基層員工竟能在短時間內受賄如此之大的數額，連員工東家都深感驚訝。

節目介紹，電商平台一基層員工利用第一道把關入駐旗艦店的初審許可權，做成了一門上億元的生意，形成一條倒賣傢俱類官方旗艦店指標的灰黑產業鏈。

該員工透過拉攏親戚朋友去招募中間人或者商家，讓他們去尋找有入駐店鋪需求的商家，將手中的審批權明碼標價，一家店鋪收取15到20萬元不等。

經警方調查，總共有400多家商家違規審批通過，涉案金額達到了1.3億元，而違規審批的這名基層員工，違法所得達到9000多萬元。

據內媒《第一財經》獲悉，上述電商平台為阿里巴巴，但截至發稿阿里方面暫未公開回應。

就在這起案件曝光前兩周，另一互聯網巨頭字節跳動4月28日發布內部反腐通報，61個員工涉嫌違法違紀均被辭退，其中四人涉嫌刑事犯罪被立案。

互聯網大廠反腐並不是新鮮事，最近幾宗案例或許表明，新一輪反腐正在開啟。

互聯網大廠反腐「成績單」

內地互聯網科技公司內部反腐可以追溯到2010年。有報告顯示，阿里巴巴旗下公司2010年清理了逾千名涉嫌欺詐的「中國供應商」客戶，公司兩名高管因此引咎辭職。

阿里、京東、華為等公司隨後相繼開始內部反腐，一些大廠還定時發布年度反腐總結通報。

抖音集團今年3月29日通報，集團去年全年共查處舞弊類違規案件177宗，其中136人因觸犯廉潔紅線被辭退，23人因涉嫌違法犯罪被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美團2月5日公告，公司持續開展內外部貪腐打擊治理工作，全年協助警方立案偵辦涉嫌犯罪的內外部人員共93人。

騰訊2月2日晚間也發布了反舞弊通告稱，去年全年觸犯「騰訊高壓線」案件70餘宗，120餘人因觸犯「騰訊高壓線」被解聘，近20人因涉嫌犯罪被移送公安機關處理。

這也是騰訊近三年來因觸犯「騰訊高壓線」被解聘人數以及移送公安機關人數最多的一次。

涉貪人員上到副總裁下到食堂員工

互聯網公司反腐進入常態化後，反腐案例也陸續曝光，這些案例涉及多個部門和多種職位，下至普通員工，上至副總裁等高管。

前述字節跳動的反腐通報就提到，有員工因個人原因未在工區辦公，將工卡借給外部人員使用並讓其代刷卡。該外部人員在持有該前員工工卡期間，進入工區內部食堂就餐14次，侵佔公司資產490元。

還有多名員工，在未滿足加班打車報銷條件或者未實際拜訪客戶的情況下，通過外部購買發票、向計程車司機索要發票等形式，進行虛假報銷，涉案金額幾千到上萬元不等。

字節跳動2020年6月還曾通報，公司行政餐飲前負責人涉案金額達到1000餘萬元，引起網民起哄笑稱：「管食堂都能貪1000萬，字節果然油水多。」

滴滴2021年3月曾發布公告揭露，公司一員工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收受兩家供應商提供的禮贈，包括飛天茅台、無人機等，並違規向供應商提供「幫助」。

除了普通員工涉貪被開除外，互聯網公司高管涉貪被捕的案例也層出不窮。

百度前副總裁韋方2020年4月被內部通報涉嫌貪腐犯罪，被移交公安機關處理。而韋方已是在百度下馬的第四位副總裁。

短影片平台快手前副總裁趙丹陽2021年2月因收受賄賂「數額特別巨大」，在離職後被逮捕；新浪集團原微博品牌市場部高級公關總監毛濤濤同年8月因涉嫌舞弊，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

為何互聯網公司成貪腐重災區？

一些業內人士分析，互聯網公司前期處於擴張時期，都在忙著燒錢搶市場，沒有來得及制定一個清晰的內部規則，導致灰色地帶和貪腐漏洞越來越多。

也正因為處於高速發展階段，不少公司秉著「一切為發展讓路」的戰略思路，在貪腐問題萌芽之際沒有大刀闊斧地進行治理，而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做法。

此外，互聯網公司為追求更大效率，大多採用扁平化組織架構，這就賦予了業務一線基層員工一定權力，形成了一些尋租空間。

隨著互聯網企業發展進入平緩階段，各個大廠也開始意識到需要在內部進行改革以防治貪腐。

阿里巴巴早在2010年就成立了廉政合規部門，廉政調查上不封頂。被譽為「反腐女王」的阿里集團合夥人、首席人才官蔣芳正是這個部門的領頭人。據統計，蔣芳在入職的23年內將七名集團高層送入大牢。

京東2016年正式上線了「廉潔京東」網站，定期通報公司內部反腐進展，並於同年宣布設立每年1000萬元反腐獎勵專項基金。

2017年，由京東倡議，聯合其他大廠組成了互聯網反腐聯盟，即一個員工因貪腐問題被開除後就會進入黑名單，也會被其他大廠封殺。

騰訊近年還將反腐範圍擴展至外部公司，制定了「永不合作的黑名單」。

儘管互聯網大廠使出渾身解數與腐敗鬥爭，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腐敗手段也在不斷升級，腐敗問題仍然棘手，以至於互聯網大佬們在2022年年底不約而同地親自下場、厲聲疾呼。

騰訊董事會主席兼CEO馬化騰當時在內部員工大會上說，集團內部的貪腐問題「真的是觸目驚心」，很多業務做不起來，不是管理者和業務方向問題，而是貪腐漏洞太大，業務被掏空。

百度創始人李彥宏隨後在一場內部會議上說，「騰訊的那些問題，百度也都有。」百度資深副總裁崔珊珊補充說：反腐的例子百度也經常看到，也是「嚇死人」。

京東創辦人劉強東則在高管培訓會上痛斥：「整個京東零售，只有1.5個人在會上說真話」「拿PPT和假大空詞彙忽悠我的人就是騙子」。

在互聯網追求增量的時代，各家大廠都在向外擴張，無暇顧及內部問題。如今互聯網行業進入存量時代，企業更加強調內部治理和結構優化，貪腐問題得到了重視，也因此暴露了大量的貪腐弊案。

表面上看，互聯網行業外部發展速度放緩，內部腐敗問題又屢禁不止，前景實在不樂觀。但從長遠看，互聯網企業開始「刀刃向內」，互聯網大佬目光移向內部規範，對內地互聯網行業生態不失為一件好事。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