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專訪│以色列18歲少女拒服兵役入獄：因加沙戰爭堅定決心

2月25日，年僅18歲的Sofia Orr成為戰爭開始以來以色列第二位因拒服兵役而入獄的人。在以色列國內愛國主義情緒持續之下，Sofia知道，她「正讓自己成為社會仇恨的對象。」

巴基斯坦武裝組織哈馬斯10月7日對以色列發動突襲、殺害1200以色列人，擄走140名人質，引發以色列對加沙持續達四個月的戰爭。仍有數十名人質下落未明，而加沙全境幾乎已夷為平地，加沙衛生部指，自那以來已有近3萬巴勒斯坦人死亡。儘管死傷數字不斷上升，在哈馬斯襲擊帶來的恐怖衝擊和傷痛下，以色列民眾對戰爭的支持度不減。本月中旬以色列民主研究所（Israel Democracy Institute，IDI）進行的一項民調顯示，大多數以色列猶太人反對通過達成詳細的政治協議來結束戰爭，三分之二反對向加沙提供人道主義援助。

但在以色列社會，反對內塔尼亞胡政府做法、或是反戰人士仍然全存。作為以色列猶太社區的一員，Sofia感到很困惑：「每次以色列對加沙發起軍事行動，社會上就會充斥着這樣（主張攻擊或報復）的反應。」每到這時，Sofia都忍不住發問：「這究竟對誰有好處？」

在軍事文化中成長

以色列是一個有着強烈軍事氛圍的國家，軍隊幾乎完全依靠預備役人員，所有年滿18歲的以色列猶太人都有義務服役。準備服役的過程從16歲左右就會開始——參加面試、決定在軍中的職務。以色列男性的兵役期為32個月，女性兵役期為24個月。阿拉伯人不在徵兵範圍內，此外，少數基於宗教、婚姻、身體或精神等原因申請豁免的猶太人亦可豁免。

Sofia透過線上早前在接受01記者訪問時說，服兵役是深深根植於以色列社會文化中的一部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大家已經接收了服兵役是生活甚至民族身份的一部分，街道上常常能看到參軍廣告和穿着軍裝的人。

正如大多數孩子會思考未來做什麼一樣，以色列的孩子們會問他們自己，未來要在軍隊中擔任什麼職務。參軍的理想、甚至是否直接參與作戰都和身為以色列人的自豪感緊密聯繫在了一起。

Sofia不屬於可豁免兵役的群體，她拒絕的理由只有一個——軍方的行動是錯誤的：「這種行動不僅暴力、殘酷，而且無法幫助任何人——巴勒斯坦或以色列人。它只會讓形勢惡化、引發更多的暴力。」她決定，不僅要拒絕服役，還要對外公開這一決定。

殺雞儆猴：加沙戰爭展開後刑期加重

以巴戰爭開始後，以色列國內的政治環境讓像Sofia一樣的反戰分子的處境越來越艱難。根據反戰民間團體Mesarvot發言人Nimrod Flaschenberg的說法，戰爭以前，以政治原因拒服兵役的人會被判10天監禁，若他們繼續拒絕服役，則會面臨多次監禁。

去年12月，同樣18歲的Tal Mitnick公開拒服兵役後被囚30天，成為本輪以巴衝突展開以來首位因此入獄的人士，而且Mitnick被判的刑期顯然比以往更重。Sofia稱，「這是以色列軍方殺雞儆猴的舉動」。

然而，即便沒有這樣的措施，以色列當局也不缺應徵入伍者。據以色列網媒新消息（Ynet）1月底的報道，已報名參加3月徵兵的人數顯著增加，尤其是應徵主要依靠坦克作戰的裝甲部隊的人數。由於報名者過多，很多應徵者可能無法獲得他們首選的職務。

為此，以色列國防軍人事部門做出了一項史無前例的決定：根據應徵者的要求，允許他們推遲至下一個周期入伍、擔任坦克兵。

Flaschenberg表示，在這樣的環境下，公開反對戰爭的以色列人往往在社交媒體上受到謾罵、甚至在大街上遭遇人身攻擊。在社交媒體上，許多人罵Sofia是「叛徒」，還有人甚至威脅要殺害甚至強姦她。

因以巴戰爭堅定決心

Sofia認為，在以色列的社會環境下，「絕大多數人不會去思考，『如果我去服兩年的兵役，我究竟是為什麼而服務，我的時間究竟用在了哪裏？我在為誰、為怎樣的理由服役？』」

當Sofia開始思考這些問題，她意識到暴力手段只會引發更多暴力，不會帶來和平。哈馬斯的襲擊、以巴新一輪戰爭，只讓她的決心更加堅定：

哈馬斯的襲擊是不正當的......但這場衝突並非空穴來風。哈馬斯是一個極端暴力的政黨。但以色列二十多年來持續性的暴力，讓巴勒斯坦人看不到其他選擇，他們當然會選擇哈馬斯。他們認為這是唯一的方法。

隨着她本應應徵入伍的日期逼近，Sofia向其他「過來人」了解在監獄的可能遭遇、儘可能做好心理準備。但這個決定的後果可能帶來更深遠的影響。

「這次會不一樣」

今年20歲的Evyatar Rubin在2021年拒絕服役，被囚禁共4個月。從監獄出來後，他沒能像他周圍的朋友一樣獲得一份輕鬆的工作：「如果我應徵入伍，我就會去某個情報（部門），工作三年、可能會額外再簽兩年（合約），然後離開，在IT領域找到一份舒適的工作，什麼都不干就能拿到六位數的薪水。」Rubin說，這是身邊大多數人的選擇。

Sofia對拒服兵役的後果難免感到害怕，但選擇服役、成為戰爭的一部分對她來說要可怕的多。在Sofia和Rubin這些年輕的反戰者眼中，以色列一直未能吸取教訓，無數人前仆後繼加入戰爭，卻適得其反。

Rubin對法國電視台France 24的記者表示：「100年來，我們一直在轟炸、屠殺和佔領，然後大屠殺發生了，然後我們又轟炸、佔領和屠殺。然後又發生大屠殺。但每當有事情發生，我們的解決辦法就是轟炸加沙。這一次會奏效。這次會不一樣......人們總是這樣說。」

暴力手段只會換來暴力的循環，永遠不會帶來和平，看來只有18歲的他們才懂，才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