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極右女總理：從「男性俱樂部」突圍，「反女權」的梅洛尼

25日意大利舉行議會選舉，意大利兄弟黨（Brothers of Italy）黨魁梅洛尼（Giorgia Meloni）領導的右翼聯盟大勝，而梅洛尼勢將成意大利史上第一位女總理，打破意大利政界多年以來的性別天花板。然而，她的上任，對於不少女性而言或非喜訊。

梅洛尼領導的極右政黨兄弟黨被視為前新法西斯政黨意大利社會運動（MSI）的後裔，後者由墨索里尼的支持者在二戰後創建，繼承了這位法西斯主義者的精神遺志。隨着在選舉中大勝，梅洛尼預計將組成二戰以來意大利最右翼政府。這對意大利國內的稅收、移民、性少數群體權益政策 ，以及該國對歐盟和對俄方針可能產生重大影響，此次大選因而受到國際矚目。

在大男子主義風氣長期盛行的意大利，梅洛尼作為女性，其掌權亦具有標誌性意義。在此之前，意大利共和國76年的歷史上的30位總理全部為男性，儘管有女性出任過外交部長和參議院議長，卻從未有人成為政府首腦。但這卻並不必然意味着她領導下的意大利政府會致力於推動女性權益進步，其聯盟的保守派立場反而可能成為意大利女性的禍音。

梅洛尼的「突圍」

根據意大利工會Confindustria Udine去年的一項調查，該國女性就業率只有49%，德國則高達73%。在歐洲性別平等機構（EIGE）的性別平等排名中，意大利在就業方面的平等指數在27個歐盟成員國中長期處於最末位。

意大利政界更是出了名的「男性俱樂部」，很長時間以來，意大利一律以「ministro」稱呼各政府各部部長（在意大利語中，以字母「o」結尾的稱謂一般代指男性，以「a」結尾的代指女性）。即便近年來女性在議會中的代表比例已經有所增加，各級政府仍牢牢掌控在男性手中。由前總理德拉吉（Mario Draghi）領導的上一屆政府中，女性在最初的24名部長名單中佔了8個，當中5個是沒有可自由的支配預算的職位。

在這個臭名昭著的「男性俱樂部」中，梅洛尼靠着個人努力、機遇、以及異於常人的抵禦挫折的能力突出重圍。她成長於羅馬的一個單親工薪家庭，父親在她2歲時便拋丟母女二人而去，因此梅洛尼在學生時代已經開始賺錢支持家計。1992年，年僅15歲的她加入了意大利社會運動（MSI）的青年組織——該組織是墨索里尼的支持者在二戰後組建的極右組織，她奔波在街頭巷尾示威、在學校分發傳單、從事社區活動，與此同時還在羅馬的酒吧和跳蚤市場工作，幾年後，她便成為MSI的後裔、政黨全國聯盟（National Alliance，AN）的學生組織領導者。

21歲時，梅洛尼一邊繼續做餐廳服務員、保姆等工作，一邊贏下了她的第一次地方選舉，並在十年後受到意大利前總理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的提拔，成為意大利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部長，領導青年事務部。

在網絡上，梅洛尼收到的惡言、威脅一向不少，她曾經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轉發自己因女性身份所遭到的辱罵，但她的回應是：「我是一個從事右翼政治的女人，我已經習慣於接受侮辱。」在政界，2016年她懷孕時期曾受到壓力、被要求退出羅馬市長的競選，但她堅持出選，惟最終落敗。

身為女性、未婚職業母親，梅洛尼應當在政治生涯中充分感受到女性在意大利成就事業之不易，致力於推動女性權益進步似乎是「理所當然」，但事實卻沒有這麼簡單。

粉色配額？

博洛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Bologna）的政治學者Gianfranco Pasquino如此評價她：

梅洛尼從一個沉浸在大男子主義文化中的政黨中脫穎而出，在那裏她學會了與男人作戰，而且她贏了。

貝盧斯科尼政府後因醜聞倒台後，梅洛尼在2012年，孤注一擲的離開了這個已沾滿桃色、貪腐污名的主流保守派政黨，她不滿他們支持緊縮政策，與其他盟友共同創建了新的極右翼政黨——意大利兄弟黨。此後幾年間，梅洛尼將這個在2018年還只贏下4%選票的新生政治組織逐步推向了意大利最強大的政治力量。

然而，正如這個政黨的名字一樣，黨內議員大多是男性，女議員只有三分之一。

反對職場「性別配額制」

作為在十年內將國家推向「歐洲前五」的政策之一，意大利近年來開始逐步推行「粉色配額制」，即在政界和企業董事會規定女性成員的比例。2011年意大利立法者首次提出該法案時，意大利企業董事會中只有170名女性，而男性有2700多名，比例為6%。到2019年，這一水平約為38%。

但梅洛尼反對配額制，她抨擊女權主義，儘管她亦承認女性需要加倍努力才能取得與男性同等的成績，但她認為是靠自己的力量爬上了政治階梯，證明了社會不需要政府介入也能實現多樣性，女性必須要像她一樣，通過切實的功績而不是配額來獲得地位。

墮胎和育兒服務

在另一個對意大利婦女至關重要的議題——墮胎問題上，梅洛尼也很難成為女性的依靠。

墮胎於上世代70年代末已在意大利合法化，但在這個天主教氛圍濃厚的國家，法律仍然賦予醫生「良心上反對」（conscientious objection）的權利，2020年數據顯示，有近65%的婦科醫生因此拒絕幫女性終止妊娠。

而包括梅洛尼領導的兄弟黨在內，意大利不少地方保守派政黨還在加大墮胎限制。在兄弟黨執政、位於意大利東部的馬凱大區（Marche region），議會推翻了在診所提供墮胎藥的措施，兄弟黨領導的委員會更提議允許反墮胎倡議人士在診所內活動。不少這些倡議者已經在診所試圖阻止女性墮胎。

儘管梅洛尼本人從未公開反對墮胎權，並表示無意改變墮胎的合法性，但她所組成的政治聯盟卻以扭轉意大利生育率下降趨勢為優先政策，一些黨員更以此為由，大肆宣揚「種族替代」的警告，稱由外國（主要指非意大利白人）父母所生嬰兒的比例會增加，以此將限制墮胎的措施合理化。這亦與該黨仇視非法移民、排外、維護天主教徒白人權益等主張，顯得一脈相承。

另一方面，意大利兄弟會和右翼聯盟其中一項優先政策正是扭轉意大利不斷下降的生育率。他們認為，實現此目標的方法之一是通過提供經濟激勵措施來鼓勵女性懷孕，從而減少墮胎。

梅洛尼作為一名單親母親，自然深知這對女性職業發展的重要性，她本人及右翼聯盟都聲言將投入政府資源來加強育兒的社會服務，作為鼓勵生育的政策。但除此之外，在更廣泛的社會治理和女性權益改革上，相信意大利這首位女總理無法為女性打開更大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