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俄羅斯買油？　揭示印尼油價之困的「兩難抉擇」

本周一 （12日），《金融時報》報道披露，印尼總統佐科維多多（Joko Widodo）正在考慮包括向俄羅斯購買石油在內的「一切選項」，來應對國內能源成本危機。今月初，由於國際油價維持在高位，印尼不堪能源補貼預算大漲及財政赤字壓力，最終上調了部分燃油價格，漲幅最高達30%，致使上周印尼各地爆發數千人的抗議活動。調整油價向來是當地棘手的民生政治議題，向俄羅斯買平油會否有助該國解決油價問題？

日前，印尼旅遊部長桑迪阿加（Sandiaga Uno）稱，俄方提出以國際市場七折的價格出售石油給印尼。佐科維多多此次接受該英國媒體採訪時表示：「我們總是監測一切選項，如果有國家給出了更好的價格，當然會考慮。」

印尼的燃油價格一直以來屬敏感議題，歷屆政府屢屢在上調油價後面對大規模抗議及罷工活動，最終迫使政策調整的情況亦有出現。1998年，政府將油價上調71%，最終導致了大規模示威遊行，時任總統蘇哈托（Suharto）亦因此下台。

政府對此次價格上調亦憂心引發大規模抗議，但鑑於今年國家燃油補貼支出已從152兆印尼盾（約合803億港元）暴漲到502兆印尼盾（2650億港元），政府最終經過數周公眾政策宣傳和解讀後上調了油價。涉及的石油種類佔國家石油公司銷量的80%。當中，銷量最好的90號汽油價格從每升7,650盾（約合4.05港元）漲到每升10,000盾（約合5.3港元）。

佐科維多多表示：「政府有責任尋找各種資源來滿足人民的能源需求，我們希望找到一個解決方案。」

據《金融時報》指出，印尼和俄羅斯在大型能源開發案上有合作，如印尼國家石油公司與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將在東爪哇合資逾百億美元打造一座煉油廠；此外，俄羅斯國有的海外石油公司（Zarubezhneft）擁有南海圖納油氣探勘區（Tuna oil and gas exploration block）一半股權，這塊探勘區位於印尼淺水域，鄰近印尼與越南海上邊界。

然而，七國集團（G7）財長上周就對俄羅斯出口的燃油價格設置上限達成協議，同意允許俄油繼續流向全球市場的同時、壓低其石油銷售收入，作為制裁措施（但上限價格未定）。美國警告指，不遵守該上限購買俄油的國家將面對制裁。印尼若最終以高於上限的價格購入俄油，恐難逃制裁。

提高油價屬「最後選擇」

印尼的兩難處境反映了全球通脹、能源價格上漲下，不少國家所面對的困境。但另一方面又反映了印尼獨特的國情。

作為人口逾2.5億的東南亞最大經濟體，印尼的石油消耗量之大遠近皆知，其平均燃油消耗量高於全球平均值的13%。作為東盟國家中最大的電單車市場，印尼有超過1.3億輛汽車在道路上飛馳。

由於國內石油資源豐富，印尼民眾養成了依賴廉價石油的「習性」，直到2004年成為石油淨進口國後，印尼政府仍然每年支付巨額石油津貼。燃油價格對廣大車主、依賴燃油的紡織業等工業產業都影響較大。在已經對低油價、高津貼習以為常的民眾面前，政府每每因不堪財政重負而試圖上調油價、停止補貼，或是試圖改革津貼制度，社會因而容易爆發公眾騷亂——1998年起已經有十餘次不同程度的示威、騷亂出現。

以鐵腕手段統治印尼三十餘年的蘇哈托受壓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壓力，於1998年5月將燃料價格增加71%，當時印尼已經因通脹和糧食短缺而民生困苦，加價之舉直接導致民怨爆發，估計有1200人死於當時首都上演的暴亂，而蘇哈托亦在5月21日辭職，此後歷屆政府因而小心翼翼行事；2003年，前總統梅加瓦蒂（Megawati Sukarnoputri）在持續兩周的抗議活動後，放棄了增加燃料的計劃；2018年，佐科維多多在宣布提高汽油價格數小時後又撤回決定，當時離他競選連任只有幾個月，反對派指責其經濟政策導致印尼盾價值跌至金融風暴以來的最低值。

此次加價之前，印尼通脹率已經達到七年以來的最高值，民眾面臨高食品和能源成本，4月已有抗議通脹的示威在全國各地爆發，有經濟學家預測燃油加價後通脹率將在今年底進一步增至6%以上。考慮到印尼是全球貧困率最高的國家之一，此舉將對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民眾造成進一步打擊。但佐科維多多強調，政府必須在困難的情況下作出決定，雖然已盡最大努力保護人民免受世界石油價格震盪的影響，但國家燃油津貼預算還將在現基礎上隨俄烏戰事持續而繼續增加，提高燃油價格是「最後選擇」。

作為補償，政府計劃為2060萬貧困家庭和工人提供額外的24.2兆盾（16億美元）援助計劃，緩解燃料價格上漲的影響。

佐科維多多面臨考驗？

果不其然，此次決定一出印尼全國各地民眾就在33個省進行示威遊行，由工會領導的數千名抗議者在各省政府大樓前舉辦集會，要求撤銷加價決定，並在明年提高最低工資。在首都雅加達，有學生示威者在總統府前焚燒輪胎、與警察衝突，道路交通亦有中斷，明古魯市（Bengkulu）的警察則向學生示威者發射水炮和催淚氣體，造成數人受傷。

印尼民調機構Charta Politika執行董事Yunarto Wijaya說，政府應該能夠順利推動漲價。他指出，到目前為止抗議活動相對溫和：「在我看來，沒有任何跡象顯示社會上有大規模的反抗。」

儘管抗議者們聲討佐科維多多當選以來未能有效降低貧困率，且物價不斷上漲的同時收入卻不見漲，這位高人氣總統的支持率因此降到6年以來的最低點，但目前仍然保持在較高的水平。

誠然，雖然印尼國內消費強勁，兩大出口品煤炭和棕櫚油的國際價格頗佳，使印尼得以度過前一波能源危機，第二季國內生產總值（GDP）同比成長達5.44%。不過，燃油價格上漲，將會使通脹率更高，迫使印尼央行加息，可能影響經濟成長。屆時，紡織業等工業部門裁員增加、出行、食品成本進一步上漲，佐科維多多或將面臨更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