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密西西比食水危機未解　揭示「環境種族主義」的人禍

美國密西西比州首府傑克遜（Jackson）近日爆發的新一輪食水安全危機至今尚未解決。上月底，暴雨引起的洪災導致市內關鍵食水處理廠完全無法運作，大批市民在過去一星期沒有自來水供應；最新消息指該廠水壓已有明顯改善，惟需時讓水質回復正常。事實上，當地的食水安全問題並非一朝一夕，有分析指這個非裔佔多數的城市，多年來基建投資不足，恐淪為「環境種族主義」（Environmental racism）的受害者。

「我們不是想要豪宅，而是只想生活並擁有正常的東西，包括潔淨的自來水。」當地居民Olugbala-Aziz表示對當前的情況感到掙扎：「我們的食水警報已有約一個月。這些水不能喝，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如何照顧我們的孩子，又如何做飯？」還有居民表示當地食水管理混亂，認為當局不應向他們收費，並坦言「很想離開傑克遜」。

另一名住在傑克遜西部貧困黑人社區的Marshall表示，自來水的問題經已有八個月時間，每次打開水龍頭的水均是褐色，惟他別無選擇，並坦言：「我差不多70歲，沒什麼好擔心了，所以一直飲用它。」這位老人沒有車，故無法前往國民警衛隊分發用水的地點，加上鄰近有房屋近日發生火災，他還暫時缺電和媒氣，使得他也無法事先煮沸水源。

事源當地的柯蒂斯（O.B. Curtis）食水處理廠於上月29日遭暴雨引發的洪水淹浸，導致主水泵受損故障，改靠後備水泵支撐，使得數以萬計居民無自來水洗澡或沖廁，甚至救火亦受影響，這些水亦因受污染或未經處理而不適合安全飲用。密西西比州州長李維茲（Tate Reeves）日前針對傑克遜和周邊社區發布衛生緊急狀態，公立學校改以網課代替，並向居民分發樽裝水應急。

州政府官員上周表示，108輛滿載水的拖車將暫時為當地居民提供服務，並在七個配水點部署了600名國民警衛隊士兵幫忙分發用水。州長李維茲表示，預計本周初將至少修理一台污水處理泵，惟目前尚未清楚全市範圍內的供水服務何時能夠恢復。他直言：「這座城市無法製造足夠的水來撲滅火災、沖洗廁所和滿足其他重要需求。」

白宮新聞秘書皮埃爾（Karine Jean-Pierre）表示，總統拜登經已聽取相關簡報，「在他指示下，我們持續與包括市長盧蒙巴（Chokwe Lumumba）在內的州和地方官員保持定期聯繫，並讓大家知道聯邦政府隨時準備提供援助」。

半世紀基建投資不足惹禍

關注經濟和種族議題的密西西比州公義中心主席Vangela Wade認為，洪水只是近因，她認為州政府於過去50年來投資基建不足，導致傑克遜的食水危機醞釀已久。據密西西比州衛生單位報告，傑克遜供水系統自2016年起便存在「嚴重缺陷」，鉛汙染的水管更已有超過一個世紀的歷史。

傑克遜的供水系統多年來一直處於故障狀態，去年的一場冬季風暴更使該系統癱瘓了一個多月。即使供水正常的情況下，居民也會因食水安全、水壓不足和高昂的水費而苦苦掙扎。環境部門過去多次發現市內供水系統存在細菌和寄生蟲等有害物質，需要頒布「煲水令」，敦促市民先煮沸自來水才能飲用，最近一次是在7月底。

除食水安全問題外，供水系統的問題還帶來其他間接的影響。舉例，不少當地居民表示每月被迫浪費約值200美元的食物兌換券來購買可飲用的食水，損害相關救濟計劃的原意。

「我注意到近年越來越多的廢棄房屋和建築，越來越多的人離開，路況和水質變得越來越差。」傑克遜合作組織的外聯協調員 Shambe Jones表示：「我見證了這一切，也見證了周圍城鎮的發展。」他認為當前的危機是過去幾年積累的基礎設施問題的結果，並因極端氣候而加劇。

當地居民Josephine Hartwell則說，水資源危機只是傑克遜面臨的眾多危機之一。她認為市內基礎設施的方方面面都需要解決，例如道路上的坑窪導致經常壞車，還有犯罪的問題亦十分嚴重。

問題源於「環境種族主義」？

誠然，是次的食水危機無疑突顯了傑克遜市數十年來供水系統老化的問題，古舊的供水設施在長年管理不善、員工不足和缺乏資金下日久失修，即使過去多屆政府都提出處理這個棘手難題，但情況持續惡化，當地近年供水反覆中斷，自來水亦受到鉛和大腸桿菌等污染。

有分析指出，傑克遜食水問題的千瘡百孔，其真正根源或是「環境種族主義」，意即黑人等有色人種社區每每被犧牲，得不到跟白人社區同等關注。市長盧蒙巴歸咎州政府多年來忽視傑克遜市社會基建，例如去年當地因遭遇冬季風暴斷水數星期後，曾請求州政府撥款4,700萬美元維修食水和排污系統，惟最終只獲發300萬美元；連近日州政府的供水危機緊急會議，盧蒙巴亦無緣出席。州政府對傑克遜市態度消極，有意見認為，這與密西西比州廣泛存在的種族問題有關，白人主導的州政府和非裔領導的市政府長期不和，令當地居民無辜受害。

傑克遜的白人比例於上世紀80年代期間由52%下降至43%，到1990年代再有3.5萬白人離開，此後市內逾15萬人口中有近九成為黑人，全市貧窮人口比例多達25%，人口流失和種族結構劇變經濟一落千丈，人口從高峰的近20萬下降至16萬。傑克遜市稅收持續減少，導致沒足夠財政資金保養市內公共基建，猶如惡性循環。

此外，還有意見認為美國上世紀40年代以來的「紅線制度」（redlining）也是問題的元兇之一。此一制度源於1929年經濟大蕭條期間，許多人無力支付房貸而被收回房屋，貧民窟、都市治安惡化遂成為全國性的大問題。故聯邦政府容許機構拒絕向有色人種提供抵押貸款和貸款，因他們被視為「風險太大」。

環境正義倡導者 Arielle King表示：「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長達數十年的正在形成的局面。我認為這個國家種族隔離和紅線制度的歷史深深地促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環境不公正。」

刻下，雖然傑克遜的情况經已引起華府關注，總統拜登承諾調撥聯邦資源援助密西西比州處理危機。不過，民主黨籍傑克遜市議員Aaron Banks認為，由於資金是由州立法者分配，且他們經常屈服於政治，大多為選民優先考慮項目，而非專注於解決傑克遜的系統性問題。這或許多少反映傑克遜的食水危機恐將難以輕易扭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