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吹哨者現身：獲利豐厚的演算法才是問題根源

Frances Haugen在Facebook工作的最後一天，她在公司內聯網裏留了一則留言：「我愛Facebook，我想要拯救它。」
Haugen向《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披露她兩年多在Facebook工作時的所見所聞，以及她從公司內部獲得的機密文件資料，並直指Facebook的演算法「以利益先於遏止仇恨言論及假資訊」。這位吹哨人的出現，讓Facebook再度陷入千夫所指的企業道德漩渦之中。

今年9月中，《華爾街日報》「Facebook檔案」（The Facebook Files）系列披露多份Facebook公司內部文件材料，包括研究報告、員工討論、高級管理層報告內容等，展示Facebook對其平台缺憾的了解程度，其中包括了Facebook有關其Instagram平台對少女產生負面影響的內部研究、公司高層處理不實帖文的態度等。該報道促使參議院商務委員會隨即舉行網上聽證會，調查Facebook對其平台的監管力度和其產品對年輕人心理健康的影響。

而這些報告內容的揭露者，正是在Facebook工作了兩年的Haugen。在過去的周末，她到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老牌節目《六十分鐘時事雜誌》（60 Minutes）披露了自己的身份。

「Facebook檔案」的主要指控內容：

・ Facebook存在部分不受社群守則規管的「秘密精英用戶」（secret elite）

・ Facebook內部調查報告清楚了解Instagram對青少年用戶，尤其未成年少女的有害影響，惟不作任何改善措施

・ Facebook容許極端內容及不實內容，以及反疫苗資訊在平台肆意傳播

・ Facebook對刪除與販毒集團、人口販子有關係的帳戶反應緩慢

奇妙的演算法

Haugen受聘於Facebook任職產品經理，負責幫助保護Facebook在選舉期間免受不正當干預的技術工作。在此之前，Haugen曾於Google、Pinterest等社交網絡平台公司工作過，專長是設計針對用戶的內容演算法。

2018年底，Facebook一名招聘人員主動接觸Haugen，邀請她加入Facebook。Haugen最終加入了為數約200人的「公民誠信團隊」（Civic Integrity Team），負責世界各地有關選舉的內容議題。這個團隊也是有關選舉內容的「看門者」，調查及防止Facebook淪為傳播政治謊言、煽動暴力和被專制政府濫用的社交平台。

Haugen最初的職責便是運用過往在其他科網公司時學到的技能，負責設計一項專門偵測惡意信息的演算網絡工具。不過，在設計及研發過程中，她就遇上了一大問題：高層的冷待。

如果新的內容偵測工具會令Facebook更難去吸引用戶，他們（高層）似乎會不願意接納這些措施。

Haugen指出，公司高層對於改善平台帖文內容的無動於衷，令她和同事們十分沮喪。而且，部門人手稀少，亦令到她和組員的工作顯得十分艱巨。

《華爾街日報》揭露的一份Facebook內部文件指出，一個專責監管平台內容的小組在一份報告中指出：「我們做了些什麼？我們創建了一個巨大機器，可以優化群眾的平台參與度──無論它裏面內容是否真實。」

Haugen曾將她在工作上的焦慮告訴給母親。作為牧師的母親告訴Haugen：「如果你有些人的生命正危在旦夕，你應該做一些事了。」

Haugen把這句話放在心頭，惟始終想不到：她有什麼事情是可以做的？

2020年12月，「公民誠信團隊」首長Samidh Chakrabarti告訴成員們說，Facebook將會解散這團隊，團隊成員將會分派到公司其他部門工作。Chakrabarti敦促成員們繼續「堅持下去」，甚至告訴他們：如果見到Facebook面臨短期利益置於公眾長期福祉之上的風險，要「有建設性地和尊重地」（constructively and respectfully）表達出來。

然而，Chakrabarti最終還是在今年8月份向Facebook請辭。惟此次Facebook泄密風波發生後，Chakrabarti拒絕接受任何媒體訪問。

後來1月6日發生美國國會大廈遭衝擊事件，Haugen對Facebook公開淡化其平台與暴力行動的聯繫感到十分沮喪。她指出，公司內部已有不少人對Facebook容忍危險社會運動行為的做法有諸多不滿。

疫情期間，Haugen離開加州居家工作。在家工作期間，她意外獲得Facebook內部系統某些機密文件的內部權限，包括調查報告和內部通訊文件，不少前員工曾痛斥公司拒絕為其所帶來的傷害承擔責任，這些員工都是失望地離開；要建立安全的演算法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令她深感同情：

想像一下，如果你發現你的產品正在傷害人們——這會讓你無法看到和糾正錯誤。

到了這時候，Haugen或許想到自己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

最終的揭密

今年5月，已居家工作好一段日子的Haugen沒有回到矽谷。她選擇辭職，並在工作的最後幾天繼續收集Facebook內部系統的文件。然後，她向華府一間非牟利權利組織Whistleblower Aid尋求協助，冀指控Facebook所進行的不當行為，最終來到9月份，由《華爾街日報》揭露一系列的「Facebook檔案」。差不多同一時間，Haugen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至少8項投訴。

有議員提議要求Facebook分拆WhatsApp及Instagram業務，以解決壟斷問題。但Haugen不認為將Facebook分拆，或解除它的內容免責權，有助解決「Facebook檔案」中所披露的詬病，包括公司內部對平台內容的審查準則及公司高層漠視企業社會責任的問題。她認為，Facebook將不會改變讓它獲利豐厚的內容推薦及排列演算法，因此容許外部獨立監察團隊介入公司的內部研究和應對行動，是急切必要。否則的話，這將會持續散播一些不利於建立理性公民社會的極端內容。

只要它（演算法）的目標是創造更多參與度，不顧一切吸引用戶讚好、轉發和評論，那麼它就會繼續優先處理一些極端化和充滿仇恨的內容。

對此，Facebook反駁Haugen的指控，稱許多說法「具有誤導性」。它指出平台每一天都在持續作出重大改進，以堵塞錯誤訊息和有害內容的傳播。

「有關我們鼓勵不良內容，且不作任何應對的指控，都是不正確的。」Facebook回應道。

社交網絡給予全世界人類相互溝通的最便捷工具。在這行業打滾多年的Haugen，曾經相信過社交網絡的強大，相信它能帶給人類社會進步的福祉。直言「愛Facebook，想拯救它」的Haugen，是否能拯救到這間已成巨獸的互聯網企業？

10月5日，她將出席參議院的聽證會，就此事繼續作供。

Facebook高層早前在聽證會上已向參議院承諾，不會對泄露公司內部機密文件的爆料者作出任何追究。Haugen目前亦已向當局的聯邦舉報人保護計劃（federal whistleblower protection）尋求法律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