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塔利班入城一天　心存盼望的阿富汗年輕人

上周日早上7點，Haleem在喀布爾市中部一個購物中心的女裝店照常開門。8月15這一天，他忙着為海外訂單備貨。貨品打包後，他叫來員工把東西送往喀布爾機場——同一天晚些時候，成千上萬阿富汗人湧入機場、在跑道上追趕飛機甚至爬上機翼的景象，跟早上相比彷彿是個平行宇宙。
這位喀布爾年輕人，跟我們憶起自那天起的驟變。

逃離阿富汗

隨着美軍自五月起開始撤離，全國各地的阿富汗人已經開始四處逃難。根據聯合國移民署（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Migration）的數據，比起五月之前，非法越境的人數在五月撤軍開始後激增了30%到40%，平均每周有超過三萬人逃離阿富汗。

二十多年前，在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女性不能穿高跟鞋、在外須穿着布卡（burqas，即全身罩袍），從頭髮到腳趾甚至包括臉部全部被覆蓋的嚴嚴實實，只在眼部留有網格狀的「窗口」，近些年，雖然大多數女性仍佩戴頭巾希賈布（hijab），但喀布爾街頭常常能看見腳踩高跟鞋、身着牛仔褲等普通便服的女性，服飾和美妝海報中隨處可見。近幾年更出現Laman、Hasina Aimaq這些在國際時裝周辦秀的品牌和設計師。

「如果塔利班奪權，奉行他們那些陳舊、黑暗的態度，我可能不得不離開。」未夠一個月前，29歲女設計師Marzia Hafizi對路透社記者說。2018年，她在喀布爾創辦了自己的品牌和門店，短短幾年間就收穫了不少粉絲。但塔利班的步步緊逼，讓Marzia為她的生意感到擔憂，周圍的朋友和家人全都在勸她離開阿富汗。

做阿富汗傳統女性服飾生意的Haleem也有同樣顧慮，他運營的Naaz Boutique開業五年多將近六年，期間卻沒來得及認真考慮去留問題。「我沒想到事情發生的這麼快。」Haleem向《香港01》記者說。

事發突然

7月以來塔利班在全國各地的勢力就迅速擴張，Haleem仍抱有希望。在8月15日早上，Haleem看到塔利班佔領東部城鎮賈拉拉巴德市（Jalalabad）的新聞，那是喀布爾臨省楠格哈爾（Nangarhar）的省會，也是喀布爾以外僅剩的未被塔利班佔領的主要城市。但上午9點左右，Haleem如常來到店裏。

不久後，他接到了朋友打來的電話，得知60公里以外，塔利班的軍隊正在向首都推進。「這時我意識到，他們要接管我們的城市了。」

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裏，銀行關門，各處的商場關門，Haleem也關了店，讓員工回到安全的地方。一切發生得讓人措手不及：「我們有一支軍隊，我們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就向塔利班投降。」

接下來會怎麼樣？Haleem並沒有經歷過1996年的奪權，但他從長輩口中聽過當年「170枚火箭彈射向喀布爾城，街上到處是血」的故事。他的父母在當時也逃往鄉下。

Haleem本能的想到當時情景，「政府軍可能會和塔利班衝突」，雙方開火、發射火箭彈、喀布爾市的民眾、房子、基礎設施會受到攻擊和破壞。「我腦海里想到的是這樣的場景。」所幸這一切暫未發生。

Haleem說，8月15日晚上，人們沒有聽到槍炮，街上沒有軍兵，戰戰兢兢的躲在家裏的喀布爾人度過了相對和平的一晚。

「逃離不是解決方法」

這幾天，Haleem和父母待在家裏，在電視機前關注事態發展，期盼着「好消息」。儘管在這之前，他並不是沒有考慮過離開阿富汗，到別處營生，但此際沒有離開的打算。「你可能也看到機場的影片。好多很愚蠢的人試圖逃跑、躲到飛機輪胎那。」

他說，阿富汗政府幾次倒台，每次人們都在嘗試逃跑，「但逃跑不是解決辦法」，他認為最好始終是在國家腳踏實地的工作。

做女性服裝生意的Haleem或許會失去財路。如果塔利班恢復過去對女性服飾的限制，為了「迎合市場需求」，他也許不得不開始賣布卡。「大家在為家人、他們的妻子、姐妹買布卡，好讓她們能穿出去。」《衛報》15日報道，相比去年，布卡的價格暴漲了10倍，從200阿富汗尼（約合港幣20元）升至2000到3000阿富汗尼。

在人口年齡中位數只有18歲的阿富汗，Haleem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並未親眼看見塔殘暴的事件。但他也不全然相信這一次塔利班做出的承諾。 「塔利班說他們變了，不再是90年代時的塔利班。所以我們看他們會怎麼做吧。」

「我們不能失去希望。」同樣的話他重複說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