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大學到職場 　「兄弟會」文化成性騷擾溫床

親吻、撫摸、猥褻女僱員，這些職場性騷擾行為在Metoo運動下屢屢引發關注和社會批判，但最近成為眾矢之的的美國遊戲開發巨頭動視暴雪，似乎逆流而上，不僅沒有採取措施、防止類似情況在公司內出現，反倒是縱容公開性的性別歧視和性騷擾行為。
調查機構糾察指出的病源——企業的「兄弟會文化」，亦絕非第一次出現在職場性騷擾的醜聞當中，從金融界到科創新秀，同樣的戲碼一再上演——調查人員口中的「兄弟會文化」究竟為何？為什麼反復引發職場性騷擾事件？

加州公平就業和住房部（California’s Department of Fair Employment and Housing ，DFEH）的調查人員指出，動視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下稱暴雪）公司內存在男女同工不同酬等待遇不均情況。

更糟糕的是，調查人員披露，公司的許多男性員工會參與被員工們稱為「隔間爬行」（cube crawls）的活動，即男僱員大量飲酒後在辦公室的各個隔間內爬行，並不恰當的摸女同事身體，此外男僱員還經常用開玩笑的方式談論性侵和性生活，將自己的工作委派給自己的女下屬，而本人卻在一旁玩遊戲等等。調查人員指出，過度飲酒、性騷擾這些風氣，均源自於企業的「兄弟會文化」（frat boy culture）。

這絕不是第一次有捲入性騷擾醜聞的美國企業被指存在這樣的文化風氣。從2013年《彭博社》披露兄弟會滲透下、將女性排除在外的華爾街潛規則，到2017年內部簡報被曝而被揭充滿大男子主義文化的Uber，再到2018年共享辦公空間企業Wework遭性騷擾訴訟，無論是Metoo運動開始前後，男性主導的企業中的兄弟會文化，似乎都沒有被撼動。而其影響力深厚的原因，只需要看看歷史背景便可以理解。

兄弟會文化的理想與現實

這種兄弟會文化早在19世紀20年代就已在美國的大學校園源起，極度重視組織內的私密性和排他性，以其內部儀式、象徵和習俗為標誌，並在全國範圍內的不同機構間，形成由不同兄弟會及其分會形成的鬆散聯盟。

無論是在發源之時還是當下，大多數兄弟會（Fraternities）聲稱其使命是追尋一種希臘式的生活，追求思辨、智識上的進步和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公民社會與政治參與，此外還有領導力等許多方面的優秀特質。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口號，這些組織吸引了大量未來政商界的佼佼者。

根據北美跨兄弟會大會（North-American Interfraternity Conference，NIC）和兄弟會和姐妹會研究中心（Center for Fraternity and Sorority Research）數據，44%的美國總統曾是兄弟會成員，包括里根、小羅斯福、克林頓、布殊父子等；此外，1910年至2014年間，美國最高法院法官中85%曾一度是兄弟會成員；2014年前，世界500強高管中亦有85%有兄弟會背景。

兄弟會除了代表學業成績超卓的一群，還有小圈子縱情玩樂的一面——狂歡式的飲酒文化、白人至上、狹隘的大男人主義，甚至釀成多年來頻頻在校園內出現的性騷擾和性侵案、欺凌造成的自殺案，希臘式的思辨精神似乎演變成了一種單純的叛逆。

研究大學兄弟會文化的歷史學家Nicholas Syrett對Vox記者表示，這些排外性組織是男性成員表達其獨立性和叛逆的方式，以此反抗那些不認同其存在價值的既有體制。在其書中，Syrett稱，兄弟會的真正目標沒那麼複雜和高尚，而只是單純為了展現男性氣質。

「兄弟」從大學走進職場

如此一來就不難理解，這些大學時浸潤在這一文化中的畢業生在進入職場後，也把這些行為和思維模式帶入企業中，使得所謂的兄弟會文化在Uber、WeWork這類聚集着年輕男性的科技企業尤為凸顯。

加州一間科技startup企業的一名前女僱員對《基督科學箴言報》（The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記者表示，她大學畢業後到第一家公司就職時，發現公司裏「有些地位的人」幾乎都是年輕男性，而團隊建立（Team Building）與大學聚會沒什麼兩樣，如「誰人最性感」投票遊戲，她說：「那時的氛圍像極了兄弟會。」

在許多公司，兄弟會文化沒有止步於這些小打小鬧。

在WeWork，前僱員Ruby Anaya在經歷職場性騷擾後，於2018年向公司提起訴訟，指控公司存在過度飲酒現象，以及一種「自上而下的滲透的兄弟會文化」。儘管公司初期否認指控，但公司內部調查最終指發現員工之間不恰當性關係的證據，並向該僱員支付逾200萬美元的賠償金。

據彭博社記者John Hechinger的調查，全國800多座校園內，兄弟會擁有價值30億美元的房產。在各所高校，兄弟會雄厚的人脈及其財力給校方和學生提供了包括宿舍在內的許多資源。而成員畢業後，從華爾街到科技企業，在各領域成就頗豐的兄弟會成員，更給尋覓機會的職場新手搭橋鋪路。因此，兄弟會對年輕男性都具有不小的吸引力。

這種精英圍爐、男性喧鬧玩樂的文化亦帶到職場之中，當中的厭女、淡化性騷擾的情況，便是兄弟會文化的惡果。而近年，圍繞大學兄弟會、職場兄弟會文化醜聞頻生，因此在全國各地引發學生們喊出「廢除希臘式生活」或「廢除兄弟會」的口號，儘管這些倡議和行動的效果有待觀望，但目前為止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