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氣候變遷也能致富？　越南米農轉型「全民養蝦」

系列導讀：氣候變化對於生態影響逐漸明顯，世界各地出現暖化、乾旱、水災等情況頻繁，人類糧食不足問題響起警號，農民生計所受影響可謂更加直接，我們從非洲、東南亞、拉美三大地區，窺探農民如何適應氣候之變。

「我們的生活原本非常艱難，直至養蝦才有所轉變。這裏的許多蝦農如今都能興建大屋，也有閒錢存放在銀行。」52歲的Ta Thi Thanh Thuy坦言。她原本是個越南米農，過去十年則逐漸轉型成為蝦農。

許多年來，位於湄公河和南中國海之間的農田上，一直在有「越南米倉」之稱，栽種着稻米這種亞洲人珍而重之的主要食糧。該處超過1700萬農民的稻米產量，佔全國產量一半。但如今面對氣候變化所帶來的嚴峻挑戰，當地米農紛紛轉型，實行「全民養蝦」，更成為越南應對未來經濟困境的重要產業。

土壤鹽化不宜水稻生長

越南湄公河三角洲的米農轉型養蝦，原因是該區上升的海水為湄公河地區帶來顯著的土壤鹽化，而地區上游的水電大壩亦加劇了問題，進一步減少了淡水流量。這使得當地原本的稻米農田變得不再適合耕種，人民生活變得艱難，不少人因失去農耕生計而離開到城市打工。

轉行作蝦農的Ta Thanh Long表示：「我們試過栽種水稻，但沒有收成。曾經有一段時間，水質還適合水稻生長，但之後水質每年都變得越來越鹹。」

越南朔莊省（Soc Trang ）農業促進中心前主席Duong Minh Hoang表示，省內72公里海岸線上至少三分一的水稻農場，於過去數年經已受土壤鹽化所影響。他說：「我們催促本地人改種適應土壤鹽化的作物，氣候變化影響着這裏所有人，我們必須努力適應以生存下來。」

作為全球第三大稻米出口國，越南如今的蝦出口所帶來的收入自2013年經已超過稻米出口，並且正在迅速增長。「全民養蝦」的趨勢，預計將推動該國的海鮮產業，Thuy的弟弟、同為蝦農的Ta Thanh Tung表示：「這裏的海鮮加工商買起了我們所有養殖的蝦，聽說是出口至歐洲、中國和美國。」

目前，單單一間大型的海鮮食品企業經已能養活上百個蝦農以及他們一家，大大改善他們的生活。而且，這股養蝦潮也衍生出其他許多的相關產業，創造出更多的就業機會和收入，如海鮮加工企業需要聘用大量人手剝蝦殼，當地有大企業會將蝦隻運到一些社區，請家庭主婦空餘時來剝蝦殼賺取外快，社會也會再號召和組織其他居民前來剝蝦殼，形成一個龐大的養蝦的產業鏈。

目標：成為全球最大蝦出口國

越南目前已是蝦類重要出口大國，而坐擁13省市、總面積超過390萬公頃的湄公河三角洲則是越南養蝦重鎮，包括金甌省（Ca Mau）、檳椥省（Ben Tre）、薄寮省（Bac Lieu）、朔莊省（Soc Trang）等都是養蝦大省。據統計，2020年越南全國共有508間蝦類出口企業，銷往全球135個市場，出口額高達37億美元（約287億港元）。而且，在疫情影響下，越南也憑藉較佳的防疫成績，壓過另外兩個蝦出口大國的泰國和印度，出口額逆市增長12%。

因應業界持續暢旺的出色表現，越南水產加工和出口協會（VASEP）指出，今年1月水產品出口額約達6億美元（約46億港元），年增長19.6%；其中，蝦類出口繼續增長。外界預測，今年全年出口總額有望增長19%，達到44億美元（約341億港元）。有行業分析師預計，若以湄公河三角洲為主的全國養蝦場每年增加3%至5%，相關出口將於未來十年每年上升5%至10%。

有見及此，河內政府經已定下宏大的目標，希望於2025年令蝦出口翻超過一倍至100億美元（約776億港元），而當局亦會向轉型的農夫提供培訓和其他支援如低息貸款，這將有助緩解這個東南亞國家未來幾年所面對的經濟壓力。世界銀行預計到2050年，單是氣候變化就會使越南的國民收入減少多達 3.5%。

而作為全國最大的海鮮出口商的明富海產集團，則有更野心勃勃的目標，就是將越南變成全球最大的蝦出口國。集團預計國家近期簽署的十多個雙邊和多邊貿易協議，將有望於2045年提高出口至200億美元（約1552億港元），相當於全球四分一的出口數量。這多少反映了「全民養蝦」的前景備受看好。

「全民養蝦」所帶來的問題…

然而，越南米農轉行「全民養蝦」，相對下稻米產量就會下降，亞洲整體白米供應及價格自然也受影響，而且也會帶來了一連串環境問題。總部位於瑞士的非政府組織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估計，該國一半以上可以防止海岸侵蝕和風暴潮的天然紅樹林，將會因要改建養蝦場而被清除或破壞。

有水產養殖專家強調，對小型養蝦場的爆炸性增長缺乏監管監督、飼料中使用的原材料，以至處理污水或廢物等方面都存在問題，還有更令人憂慮的是抗生素的使用，它可能會滲入被傾倒、未經處理或處理不當的污水中，然後回到周圍的水道，增加直接環境中化學污染的風險，並會在食物鏈中產生有害的連鎖反應。

專門研究水生動物健康的澳洲獸醫科學家Matt Landos強調：「雖然社會曾討論過度捕撈和大壩等問題，但卻忽略了隱形污染物的風險。然而，問題顯然是存在的，並且會對漁業造成負面的影響。」

不過，「全民養蝦」現象最需要擔心的始終還是氣候變化本身，促成此一轉型現象的土壤鹽化加劇和海水水位上升等因素，或最終進一步破壞整個三角洲。越南環境與自然資源學教授 Le Anh Tuan 表示，海平面只需上升0.7至1.0米，便可將該地區約四成面積淹沒。他說：「這種萎縮趨勢在未來幾年將會持續，部分稻田將不得不改建為水產養殖場、果園和改種其他作物。」

當地蝦農亦表示，他們已經在積極應對鹽度升高的惱人跡象，但Ta Thi Thanh Thuy指出：「我們現在必須挖掘更深的淡水井。我們非常擔心，由於海水水位上升，我們的養蝦場也有一天會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