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大選】北美二哥　捍衛「西方價值」路崎嶇

孟晚舟案、《美墨加協議》、*「五眼聯盟」（Five Eyes）採購華為設備出現分歧……加拿大的外交事務好像都有個共通點：總是圍繞着美國來轉。可是，在美國總統特朗普上台後，只有3,700萬人口、全球面績第二大的加拿大跟「大哥」美國的關係愈走愈遠，在守護多邊主義以至維繫自由世界秩序上，這位「北美二哥」將要如何在世界上找到新定位呢？

論經濟實力，加拿大去年的國民生產總值（GDP）貢獻全球整體經濟約3%，但在國際關係層面，作為一個「中型國家」，長久以來，加拿大像是跟在「老大」美國背後的「北美二哥」。在一些涉及國際議題的討論之中，加拿大與美國的取態相近，很多時，外界都忽略了加拿大在國際政治上所擔當的角色。不過，自特朗普上台後，美國走向單邊主義，歐洲極右政黨近年紛紛冒起，撼動了西方民主國家領導的國際秩序。作為北美洲另一民主國家，不少人都期望加拿大在總理杜魯多中間偏左政府領導下可捍衛「西方價值」。《經濟學人》於7月的專題報道亦提到，眾多西方國家趨於民粹，加拿大人需要決定他們是否繼續充當「自由燈塔」。

「有關西方價值的討論，很容易會露餡。」香港城市大學亞洲及國際學系助理教授Sean Starrs首先對西方價值提出疑問，指出美國支持着全球70%的獨裁政權，例如現在就支持沙特阿拉伯在也門的「大屠殺」。像加拿大及美國這些資本主義國家，資產階級權力永遠大於勞動階級，本就難言擁有民主。

五眼聯盟：由美國、英國、澳洲、加拿大與新西蘭五個英語國家組成的國際情報分享網絡。組織情報交換歷史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戰。

與法德為伍　維護多邊主義

Starrs續指，以美國為中心的全球資本主義體系之中，加拿大是一個從屬夥伴。加拿大的對外貿易如礦業公司和銀行，在拉丁美洲及加勒比地區尤其活躍，因此，加拿大也支持美國干預該區，包括委內瑞拉的政變。

不論歷史文化因素抑或實際經濟利益，加拿大實在很難與美國在世界秩序之中割裂開來。但特朗普政府奉行單邊主義，令到素來擁抱多邊主義的加拿大政府需要重新思考自身在世界政治上的定位。加拿大於今年4月正式加入法國和德國聯合成立的「多邊主義聯盟」（Alliance of Multilateralism），來應對特朗普及其他獨裁政權對於「自由世界秩序」（liberal world order）的威脅。

杜魯多執政四年下善用「人權外交」，與特朗普政府劃下清晰的價值觀分界，令自己在世界舞台上前所未有地受到更多鎂光燈的照射。去年8月，加拿大政府公開敦促沙特釋放因發表女權言論而被捕的維權人士。結果，沙特立即召回駐加拿大大使以示不滿，同時驅逐加拿大駐沙特大使，又暫停沙特國營航空公司往返加拿大最大城市多倫多（Toronto）的航班，凍結兩國貿易及投資。

雖則加拿大在這次外交風波中和這位過去與美國親近的共同盟友翻了臉，但杜魯多敢於以經濟利益作注碼，成為他實踐「人權外交」的一大里程碑。兩個月後，沙特駐土耳其大使館發生驚動全球的*卡舒吉被殺事件，美國白宮官員甚至意圖包庇沙特王室在卡舒吉案背後的角色。各國媒體極力批評，方才換來白宮的象徵性譴責。美國政府對沙特人權狀況視而不見，加拿大卻敢於多次就沙特人權狀況主動提出交涉，聯同英國、澳洲、法國等施壓，杜魯多政府算是讓世人對西方民主社會給予信心的安慰。不過，聯合國與其他西方國家就着此案對沙特的打壓及制裁始終有限，這顯示加拿大縱使以人權外交掛帥，但在國際政治上亦諸多掣肘。

卡舒吉案：2018年10月2日，美國《華盛頓郵報》沙特阿拉伯裔記者及異見人士卡舒吉（Jamal Khashoggi）進入沙特駐土耳其伊斯坦布爾領事館後下落不明，土耳其政府稱已有足夠證據證明卡舒吉在館內被沙特特工所殺，幕後指使者的矛頭直指沙特王儲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

捍衛西方價值　難免硬碰中國

除了跟美國關係大不如前，頂着民主、人權旗號的加拿大，亦難免與另一大國—中國產生磨擦。加拿大政府去年按美國要求拘捕華為副董事長孟晚舟，卻捲入華為風波及中美貿易戰的前沿。夾在世界兩大強權之間，杜魯多首先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兩名加拿大公民康明凱（Michael Kovrig）和斯帕弗（Michael Spavor）被中國政府指控從事間諜活動而遭逮捕，加中關係跌至冰點。對此，杜魯多表示：「我們不會（把衝突）升級，也決不退讓。」

孟晚舟案背後所牽涉的5G角力，更是美國與中國之間寸步不讓的戰場，加拿大在其中的位置顯得尷尬曖昧。 情報共享網絡「五眼聯盟」內部這一年來因採購華為5G網絡電訊設備的取態不同而出現分歧。美國一直要求盟友封殺華為，停止允許華為進入國內鋪設5G網絡電訊設備。除了澳洲願意跟隨美國封殺華為之外，其他盟友都未有作出明確表態。

加拿大表示對華為持觀望態度，稱要確保全國人民都能充分享受5G技術發展的成果，而無可否認，華為在這方面的技術研發的確處於領先地位。加拿大政府不盲從，當然令美國尷尬，在孟晚舟事件上，很自然便是美國向加拿大及其他「五眼聯盟」盟友施壓。加拿大雖然承諾在國家安全方面不會妥協，但又沒正面回應美國的要求，兩個政治盟友愈走愈遠。

利益掛帥　沒有永遠的堅持

雖然加拿大在人權價值取態、貿易衝突上致力找尋自己的國際位置，但在地緣政治以至牽涉自身利益的問題上，加拿大始終不想與美國走得太遠。Starrs舉委內瑞拉政變作例子，今年以來，美國政府企圖利用委內瑞拉國內的反對派發動政變，推翻委內瑞拉民選總統馬杜羅（Nicolás Maduro），杜魯多在這方面全力支持美國：「美國擁有着人類歷史上最強大的軍隊，所以其他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需要依賴美國，維持及保護全球資本主義（的運行）。」

杜魯多政府雖向外表現左翼的大愛包容形象，但在現實政治的情勢下能夠實踐的仍有很大限制，加拿大的國際政治影響力終究無法與美國，以至歐盟核心國家相比。換個角度來看：年輕、進步派的杜魯多雖然「比特朗普好很多」，現在亦未必是左派人士心目中的模範政客，比起四年前初登政壇頂峰時，他頭頂上的光環已暗淡不少。

面對風雲色變的環球格局，尤其是在芸芸歐美發達國家正面對民粹主義風潮威脅之下，加拿大要恪守過去半世紀以來的多元文化主義國策初衷，甚至擔起「世界自由燈塔」的衛士，殊不容易。

上文節錄自第184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0月14日）《半世紀移民政策促成多元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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