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首富、房地產、反腐與死刑：越南借張美蘭案「大開殺戒」

2022年10月9日，越南華裔女首富、地產大亨張美蘭突然被捕。當時警方指其相關公司涉嫌非法發行債券，涉款數萬億越南盾，消息當時一度引發銀行擠提潮，更拖垮越南股巿。上周，這宗該國史上最大宗的金融詐騙案作結，張美蘭被判死刑，也為該國砍了反腐運動的狠狠一刀。

胡志明市人民法院日前宣布，張美蘭（Truong My Lan）犯貪污罪、行賄罪，違反銀行經營活動有關規定。檢方認定，張美蘭詐騙金額高達150億美元（約1,175億港元），相當於越南2022年GDP的3%。該案造成的總損失目前已達1,953億人民幣（約2,153億港元），相當於該國2022年GDP的7%，受害者超過4.2萬人。

除了張美蘭外，還有大批越南高官涉嫌受賄被起訴，包括越南央行、檢查總署、國家審計署的官員，這些官員不但沒有阻止這些大型詐騙發生，更充當起張美蘭幫兇。

自2022年，越南政府掀起一場大型的金融反貪運動，並整頓房地產巿場。而張美蘭這位越南第四代華人正好是以投資房地產業起家，其創辧的萬盛發集團是國內最大的私人房地產企業，及後也涉足金融業，2011年，在越南央行協調下，張美蘭領導陷入困境的西貢商業銀行（SCB）與其他兩家銀行的合併。

本來，當地規定個人不得在銀行持股超過5%。但張美蘭硬是透過行賄監察人員，間接控股西貢商業銀行逾90%的股權，由此使銀行成為張美蘭的「私人提款機」。

大多數的越南富人都是透過投機房地產起家的，而這個操作離不開另一個好搭檔——銀行，放高利貸給別人加槓桿。為掩蓋欺詐行為以及銀行糟糕的財務狀況，他們難免需要向銀行高層行賄，而張美蘭和銀行的其他高層向越南國家銀行前首席銀行督察行賄一事，更創下該國規模最龐大的一筆賄賂，牽涉45名銀行高層，創下越南反腐運動中的一個里程碑。

上周的判決書稱，張的行為「不僅侵犯了個人和組織的財產管理權，還將SCB推入特別控制狀態，削弱了人民對黨和國家領導的信任。」

數千政商界人士已被解職或監禁

2016年起，越共總書記阮富仲發起大規模的反腐運動，至今已有數千名官員或商界人士被解職或監禁。而及後這股反腐運動直指金融行業及房地產業。正好在上月，上台僅一年的國家主席武文賞便辭去了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及國家主席職務，其主要原因便是牽涉到福山集團的貪腐案，而福山集團正正也是該國其中一家最大的房地產企業。

房地產需要高強度的金融輸血，兩個行業既牽涉龐大利益，亦都涉及重重監管，需要大量關係及錢財「疏通關節」，為腐敗提供了溫床。是次的死刑判決，似乎多少反映了越南政府決心防止再次發生類似的事件，向這些行業發出了一個強烈的信息，即他們必須停止非法經營行為，否則將面臨嚴重後果。

在越南政府整頓房地產業之際，越南房地產價格已近乎失控。2022年上半年，越南第一大城胡志明巿及首都河內房價漲幅皆擠進了亞洲前十。而胡志明巿上半年房價漲幅超過20%。近期還有報道指，備受打擊的房地產行業估計2023年將有1,300家房地產公司退出市場，導致開發商提供折扣和黃金作為禮品來吸引買家。

反映越南經濟體系中的普遍現象？

上世紀80年代以來，越南學習中國進行改革開放，稱作「革新開放」。而越南亦享受了革新成果，成為東南亞另一個經濟奇蹟，但自革新開放以來許容軍隊經商，利用各種特權及資源迅速致富，貪腐問題深種，涉獵建築、銀行、金融、貿易等各十幾個產業，而且嚴重得堪稱「國難」。據聯合國發展計劃署近期進行的一項調查，就連公立醫院的醫療服務也被貪腐影響。

2021年，正式全面實施《官員財產公開法案》，成為全球第138個公開官員財產的國家。根據新法，越南官員不只要上報個人資產，還要上報父母、妻兒的資產，即便子女已經移居國外，也必須如實上報。即便官員已經退休，一旦被查出在任期間有腐敗行為也會被追究到底。

打擊力度可謂不容小覷。以人民幣金額計算，貪污300元不只要被追究刑事責任，而且要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貪污金額達1.7萬元者，刑期就在三年以上；貪污金額超過34萬者便直接處以死刑。而且政府對舉報者「論功行賞」，按舉報者月薪3000倍作獎勵，比如舉報者月薪為1000元，獎金便是300萬元。

在這個激進的打貪運動之下，過去兩年形成了公務員離職潮，2020年至2022年間，越南全國便有近4萬名公職人員辭職，其他眾多企業領域也受此牽連，而每位官員落馬背後，便有一連串企業家的名字。貴為女首富的張美蘭，也許只是這場風暴的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