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專訪】半導體廠工作六年 少女罹患腦瘤改寫一生

撰文:毛詠琪 黃家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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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們約了金時女於首爾江南區見面。比起40歲的女兒,這位六旬母親看來十分矯健,她推着輪椅急步而來,跟我們打過招呼後,便把輪椅上的韓惠瓊安頓在示威帳篷裏。韓惠瓊很瘦削,如果她是健康的,個子應該頗高;但現時她在沒有別人攙扶下難以自行站起,扶着媽媽短短站立數秒,雙腿似乎也支撐不了,身體顫抖起來。

韓惠瓊今年40歲,六旬卻媽媽比她壯健。(李澤彤攝)

每個星期六,她們都會來三星總部外留守示威,12年來從未放棄抗爭。韓惠瓊在2001年確診患上腦瘤,經過切除腦瘤、化療及電療等治療後,小腦已經遭受無可挽救的傷害。現時韓惠瓊在肢體協調、身體平衡及控制隨意肌都出現問題,連說話及進食都有困難。整個訪問過程,韓惠瓊都聽進去,也了解問題的內容,不過通通只能靠媽媽代答,間中只吐出幾句含糊不清的句子,待媽媽細心聽懂了才向我們解釋。

三星總部外滿布的閉路電視,是用來「監視」示威帳篷的。五月剛至,帳篷裏悶熱得很,書架、枱、床鋪及各種物資積得滿滿,不禁讓人心裏想,他們在這裏待了幾個寒暑?中午當值的孔博士遞上自製三文治,韓惠瓊吃得有點笨拙,金時女便把三文治按扁再放到女兒嘴邊,讓她逐口咬。金時女說,女兒進食時也控制不了咬合的力度,吃東西偶爾咬傷牙肉或舌頭。她的其中一邊鏡片模糊了,原來是手術後視力受損,雙眼影像會出現重疊,所以要刻意遮蓋她的左眼。

【01影像●圖輯】為三星付出了健康代價 腦瘤女工韓惠瓊的故事

韓惠瓊還未生病時的照片。(李澤彤攝) 

不過,相比旁邊海報上的79個名字,韓惠瓊或算是較幸運的一個了——他們大多是罹患癌症或白血病,最終病逝的三星工人,當中不少人離世時才不過20出頭。像韓惠瓊般疑因工作患上重病的更數以百計。

韓惠瓊母女九點半左右由春川的家搭火車到首爾,再轉搭傷殘人士專用的士,花約三小時才能來到江南區。韓惠瓊今年40歲,1995年,她18歲從高中畢業,學校給他們派發求職申請表,都是三星、現代等大財閥的招聘計劃。芸芸大企業之中,三星要求最高,也是人工最高的一家,只有成績最標青的學生才能考進去。韓惠瓊找到這份工作,家人都滿心歡喜。當然,高中畢業生不可能任職MT(見習行政人員),只可分配到各地工廠裏當工人。韓惠瓊那時月薪有100萬韓圜,按現今匯率計算是大約7,000港元,對當時中學畢業生來說相當不俗,但入職不久便發現三星的工時特別長,工作艱辛程度也是難以想像,更沒想到的是她一步一步走向重症。

【專頁】以健康換一場經濟奇蹟 追尋三星罹癌工人的故事

三星不願賠償我們,卻用十億韓圜給鄭宥砬(崔順實之女)買馬匹。
金時女
金時女刻意把女兒靠向身邊,讓旁邊的小女孩也可坐着睡。(李澤彤攝)

韓惠瓊被派到生產LCD面板的半導體廠,廠裏的機器需要24小時運作,工人須分三更輪班。金時女說,女兒當時職責是處理次貨,過程不時吸入化學物質,工人當時都沒為意自己吸入的是有害氣體,心裏總覺得三星作為國家最大企業之一,「不會這樣對待我們」,直至看到身邊的同事一個個出現毛病才開始生疑。金時女指,工人都被要求穿着全密封式白色保護衣和口罩,但這只為防止工人的汗液、口水、塵埃沾到產品,卻完全無法阻止他們吸入有害物質,而且化學物也會穿過手套滲入皮膚。

事實上,韓惠瓊在進入三星三個月後已出現生理周期問題,部分工友亦有同樣情況,只是她們都不以為然。三年後,韓惠瓊的經期完全停止,皮膚也出現問題,看醫生後康復了又繼續工作,直至2001年才離職。之後,韓惠瓊在生果店打了兩年工,期間開始發現自己的身體協調出現問題,又不時頭暈,四處求醫及檢查,連精神科都看過,最終在2005年才確診是小腦位置長了腦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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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惠瓊戴上手套一步一步上樓梯,媽媽寸步不離。(李澤彤攝)

韓惠瓊確診腦瘤至今已經12年,金時女認為現時已見曙光,三星繼承人李在鎔被捕,新總統文在寅在競選期間亦承諾會處理事件。抗爭路太辛苦,女兒叫過媽媽放棄,但媽媽不願,總言道三星有錯,就要據理力爭到底。她們似乎對接受訪問已經熟練非常,講述這個故事相信已過百遍,即使觸到痛處也不會掉淚了。記者要求她們展示一些韓惠瓊還健康時的照片,語音未落便覺於心不忍。媽媽要翻開那舊相簿看見女兒健康時的模樣,心有多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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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01》就事件向三星環球新聞部查詢,他們承認有韓國員工在三星半導體工廠工作後患上頑疾及逝世,並承諾幫助受影響家庭。2014年12月成立了由一位前最高法院大法官領導的第三仲裁機構,監察三星與相關工人組織談判,三星電子應仲裁機構建議,成立1,000億韓圜的基金,援助受影響工人、加強工廠安全。截至2016年,在超過160名申請人之中,有120人已獲發金錢援助。去年中三星與「半導體勞動者健康與人權守護聯盟」(SHARPS)更成立了第三方申訴委員會,將對三星電子旗下所有半導體設施進行審查。

韓惠瓊登上專用的士,向我們揮手道別。(李澤彤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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