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華晶片法案細則出爐　拜登「一石幾鳥」的盤算

美國商務部2月28日公布了530億美元晶片法案的半導體生產補貼申請程序細則（生產補貼約佔390億美元），一如所料的劍指中國，要求任何成功申請者必須與華府簽訂協議，保證在10年內不會在「任何受關切的外國（any foreign country of concern）參與任何涉及半導體產能實質擴充的重要交易」。

由於商務部表明其目標是要在美國建立「尖端邏輯晶片」的製造產業鏈，合資格的主要企業只有台積電、三星和英特爾（Intel），如果這些公司盡皆「配合」，不惜承擔停止對華投資的成本站隊美國，當然會對中國的晶片製造業發展造成衝擊。

不過，拜登在「制華」大旗之下得到國會兩黨支持通過國會的晶片法案，卻不只是為了要針對中國，還連帶着一連串的內外政策目標。這種「一石幾鳥」的盤算，可能會是這項政策的「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 Heel，意即「致命的弱點」）。

可能得罪盟友

除了打壓中國半導體產業發展的長期競爭目標之外，晶片法案要處理的是一個「國家安全」的問題，本質上跟中美競爭沒有直接關係。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近日受訪就表明，美國超過九成的先進晶片都來自台灣，指之為「一個不能繼續下去的國家安全弱點」。她亦指出國防和情報機關將會參與晶片法案的執行，為其提出意見。

這種針對台灣的言論和意圖，當然會引起部份人對於美國是否有意破除台灣所謂的「矽盾」的質疑。

在捍衛國家安全的包裝之下，美國商務部提出了四個要在2030年達成的目標：一是建立起至少兩個新的大型尖端邏輯晶片製造工廠集群，二是要在美國建立多個高量的先進晶片封裝設施，三是生產高量的尖端記憶晶片，四是要提升現世代和成熟技術晶片的產能，以供關鍵國內產業之用。

這四大目標，配合美國現有在晶片設計和晶片生產及設計關鍵技術的領先地位，說穿了就是要美國再次變成半導體產業各個層面的唯一龍頭。雖然商務部稱會與美國盟友建立跨境的半導體供應鏈，不過這種意願難免會跟華府以海量補貼吸引企業投資美國的政策產生矛盾，可能會跟不只中國大陸，還有台灣、歐盟國家、韓國、日本等有志晶片業的國家或地區陷入惡性的補貼角逐之中——這就讓人想起拜登一邊保護國內工業，另一邊又推動新能源產業的《通脹削減法》早前如何引起歐洲盟國怨聲載道。

這不只會傷害美國的外交關係，還會有可能造成產能過餘、人為推高晶片製造成本等等的問題。

晶片法案變社會政策？

「壓制中國」與「國家安全」這兩個目標看似類同，作為同一晶片法案的政策目標實不為過。然而，拜登的這一份晶片法案還附帶着一連串規管企業行為、提高工人權益、加強人力資源培訓、種族性別平權、推動減排等等國內政策目標。

首先，根據商務部的說法，受補貼企業將被禁止使用晶片法案的撥款去分派股息或回購股份，而且相關企業還需要向商務部詳細報告其未來五年的股票回購計劃。股份回購被視為只會人為地推高股價，着益股東和公司高層，對創新和生產力提升毫無幫助。拜登當局就希望藉晶片法案之利同時規管企業行為。

其次，得到美國政府資助超過1.5億美元的企業，更需要將超乎預期的部份營利分予政府，由政府再用於半導體產業之上。至於何謂「超乎預期」則由個別個案決定，取決於受助企業的財務預測。

而且，企業若要得到晶片法案的補貼，很可能就要接受工會的建立，提供較高工資，並使用美國製造的物料（如鋼、鐵等）去建造其工廠。企業的員工培訓的部署、如何與地方政府合作支持技術學校發展的計劃等人力培訓項目，也會是補貼審批的考量元素。

同時，受助超過1.5億美元的企業，也必需為其工廠員工和建造工廠的員工提供「兒童照顧」服務，此舉是為了增加婦女的勞動參與。商務部的文件就指出，如果女性的勞動參與率跟男性一樣，美國的勞動人員將會增加超過一千萬。普及兒童照顧服務是拜登始終未能通過國會的一大政策目標，因此就只能通過晶片法案去局部實現。

另外，企業能否為少數族裔、老兵或婦女擁有的小型企業提供參與到其工廠建造和生產供應鏈的機會，也會是申請考量條件之一。企業若能證明其對氣候和環境的責任，例如承諾全面使用再生能源，也能得到加分。

上述一系列有關國內政策目標的要求，以及隨之以來的花費，都會減少晶片法案補貼的吸引力，更不用說受助企業要在中美之間作取捨的成本。華府智庫「經濟創新小組」（Economic Innovation Group，暫譯）的首席經濟學者Adam Ozimek就向《紐約時報》表示，嘗試達成一大堆無關的目標，將會使增強美國半導體產業的核心挑戰更難達成。

對於商務部的申請細項，美國晶片業界回應普遍正面。不過，晶片法案這530億美元的高額資助，在這個十年全球半導體企業投資總額預計將高達3萬億美元的背景下，其實只是九牛一毛，而且由於全球多國都正在力推半導體業的補貼，企業也有其他更好的潛在選擇。美國的優勢，除了高額撥款之外，大概就在於其在半導體產業製造以外層面的技術優勢，以至美國的市場和地緣政治影響力。

拜登能否靠着晶片法案一邊振興美國半導體產業，一邊壓制中國，再同時推動一連串國內經濟、社會政策目標，大概就要看看企業對於申請補貼最終會有多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