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道20年專訪｜市道最差放手一搏　劉偉強︰再求其拍攬住一齊死

相約導演劉偉強為《無間道》20周年做專訪，獲邀到位於觀塘的工作室進行，踏進門口已恍如置身《無間道》珍藏館。一張張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版本的《無間道》海報，然後一個轉角，看見一張熟悉的長椅，正是戲中陳永仁看心理醫生時，最愛坐的那張。劉偉強︰「大約在去年，我們開始整理一個《無間道》角落，成件事好巧合。」

20年來，《無間道》令劉偉強繼港式功夫電影、吳宇森、王家衛、周星馳後，成功打入荷里活的另一港產電影品牌，更神奇是，被荷里活翻拍成《無間道風雲》，讓一直未能奪奧斯卡最佳導演的馬田史高西斯（Martin Scorsese）圓夢。「好看的電影有很多，但《無間道》是有其神奇之處。」劉偉強說。

最壞的時代，最好的電影

20年，正正是一個循環？2022年初，疫情下市道一片低迷，戲院更被勒令封院，縱使年中重開，大家都不抱期望。不過希望往往在絕處重生，在下半年香港電影累創票房奇蹟，7000萬，8000萬，一個個看似遙不可及的數字，竟然垂手可得，還帶來一個港產片復潮。

回看20年前，電影市道一樣低迷，而施襲者就是100蚊4隻的「老翻」，還有開始興起的網上下載。票房不濟投資者都不敢貿貿然下重注，直至一部《無間道》出現，毅然投資數千萬製作，集齊四大影帝同場，以當年來說是反其道而行。劉偉強︰「就是要盡地一鋪，當時市道已經夠差，還求其拍一部戲，就等於大家攬住一齊死，你再不去突破向前便冇路行，就算不成功都要對得住自己。」

結果如何都不用多說，$5500萬年度票房冠軍，翌年更橫掃金像獎最佳電影、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梁朝偉）等七大獎項，然後開出第二、第三集成為系列電影。《無間道II》有一句宣傳句︰「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似乎亦引證是20年前後香港的電影市道。

秋生︰「我點演關你咩事？」

愈爛的牌愈要用心打，愈差的市道愈要出力做，劉偉強就希望以《無間道》作為一個示範作，讓業界的陋習修正。「香港電影向來都喜歡『飛紙仔』，以往的編劇好奇怪不喜歡寫字，我拍過這麼多部電影，有完整劇本的沒幾多部，變相就好趁這機會，一改這些歪風，第一件事一定要有劇本，我叫麥兆輝好好地寫出一個完整劇本，然後預留充足的前期準備時間，後期亦破天荒到北京搵管弦樂團做配樂，總之每人都行多一步，大家都想為部戲做好一點。」

演員亦不例外，特別安排大家進行圍讀劇本。「其實不是甚麼新鮮事，是基本要做的，只是以往只管快拍快上，冇人願意去做。最記得有次圍讀，曾志偉問秋生︰『你會怎樣演這場戲？』秋生說︰『我怎樣做關你甚麼事？』大家已經有互鬥的味道，研究怎樣演好一點，是一種良性競爭。」

提及志偉與秋生對峙，不得不提在警局掃飯盒一幕，劉偉強覺得是大家在現場產生的化學作用。「那場戲有很多事發生，兩大影帝（梁朝偉、劉德華）都站在一旁，慢慢滲出一股戲，當氣氛推到最盡時，要反檯吧！其實掃飯盒就是反檯的意思。那場戲精彩在連聲音都有戲，志偉啜最後一啖飲品，後期又加強跌筷子聲，然後節奏停一停，突然發爛，對方黃秋生又沒嚇倒表現好淡定，大家都在互鬥演技。」

有諗過陳永仁唔使死

作為警匪片，《無間道》比以往少槍火場面，而作為臥底電影，潛伏程度更具規模外，見面時更加光明磊落，一於要在天台光光猛猛曬太陽。「我是有少少鬥氣的，因為拍不少《新邊緣人》時，臥底都是在酒吧出入，好似不見得光，但我覺得不應該這樣，點解做光明磊落的事不可以上天台傾呢？」就是這句鬥氣說話，成功建立出「三年又三年」、「對唔住，我係差人」等經典場面。

不過天台這種無遮無掩的地方，對導演來說其實極難拍。「這些場面令我好煩惱，我未試過開早班去到10點都未拍第一個鏡頭，在場不停怪責自己想不通怎樣拍。直至突然見到對面大廈有塊玻璃幕牆，倒影出來好像鬼一樣行出來，於是便拍下這出場戲。」至於「我係差人」這一幕重要場口還是苦無頭緒。「華仔和偉仔很好，不斷去嘗試，但很多鏡頭我還是不能收貨，感覺不夠強烈。直至嘗試用超近鏡，極大頭拍攝，出來效果又不錯，於是便好順利地拍出這場戲，當時拍完大家都好興奮，已經清楚認定這個一定是經典場面。」

電影結局，陳永仁的死令觀眾意想不到，盡收戲劇效果，事實上在開拍前，單單研究要哪一個死都有很多爭拗。「華仔死好還是偉仔死好？還是兩個都不用死？起初有個想法是兩個都不用死，在海邊釣魚相遇。」劉偉強就大大話話都有十個版本，不過最終都是回應主題「無間地獄」。「根據我們的想法，無死去那位才是最痛苦，要在無間地獄不停受痛苦折磨，所以早就剔除壞人要死的想法。」

電影後來拍成系列，但陳永仁與黃Sir的死，亦大大限制了往後的創作，如果一早便計劃好拍三部曲，兩位的命運會否不一樣？「冇得這樣想，正如麥兆輝拍到中段，已不停跟我講有預感今次會攞獎，我話拍埋先啦！要將手頭工作完成到最好才是，往後發展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