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積老人的「寶物」登紐約美術館？垃圾背後是上代中國女人的一生

這些物品不是標本，而是活過的生命。

最近幾年，你是不是也在緊跟時髦，「斷捨離」，享受家中「空無一物」的輕鬆、自在感？但2009年，一個71歲的普通中國老太太，卻憑藉重度的「囤物癖」，在紐約現代美術館，辦了首個大型中國當代藝術展！

老太太名叫趙湘源。她的「囤物癖」究竟有多嚴重呢？她家有88年的礦泉水……瓶蓋子。各色各樣的塑料瓶蓋，簡直是一部中國飲料消費簡史！各種破爛不堪，皺皺巴巴的衣服，一看就壓在箱底，有些年頭了！還有各種材質，長短不一的繩子，整齊地捲成一團又一團。涵蓋男女老少、冬厚夏薄的各種舊鞋子，其中幾雙是不是看著有點眼熟？

《物盡其用》藝術展展覽內容

攢這麼多「破爛兒」，家該有多大啊？沒有三層大別墅恐怕是裝不下吧！其實老太太的家，只是一個普通公寓。因為常年的「堆積」，房間裏甚至找不到一個正常點的「落腳地」！每次兒女們回來，幫她清理房間，扔掉一些「沒用的東西」，她都會生氣，甚至大發脾氣！「明明還能用！」、「萬一哪天用得上呢？「家中的老房子，年久失修，準備重建，老太太把每個都窗欞拆下來，螺絲也擰下來，統統帶走！

就是這麼一個固執的老太太。2005年，她的「寶貝破爛兒」，被藝術家兒子宋冬，整理成一個藝術展後，意外爆火！並相繼在韓國光州、美國紐約巡展。很多觀眾在看完這個展後，都表示：看哭了，終於理解了我媽！

1. 一場特別的藝術展

2005年，《物盡其用》藝術展，吸引了許多人的駐足觀看。一堆破破爛爛的東西，怎麼能做成一個展覽？很多人都抱著這樣的好奇。

雖然不懂什麼是藝術展，但湘源還是非常開心！這些她囤了一輩子的東西，終於派上了用場！她積極參與了布展，親自將這些「寶貝」，一個個安放好。並略帶驕傲地對兒子説：留著還是有用吧！在展覽現場，湘源像個「女老闆」，清點著她的貨物。往事的一幕幕，通過這些具體的器物，湧向了她。

面對觀眾的好奇，她會時不時指著一個盆或是一雙鞋，告訴他們，這件舊物原來的主人是誰，有過哪些趣事？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捨得扔掉？對於現場上萬件器物，湘源如數家珍。每一個玩具，每一件衣服，她都清楚地記得是誰的，經歷過怎樣的「命運」。這些旁人眼中的「破爛」，是她具體的生活，是組成她人生的一個個「片段」。

而對兒子宋冬來説，這個展覽更大的意義在於，它讓母親趙湘源從自己的「蛹」裏出來，重新恢復活力，和陌生人交流。自父親去世後，母親將自己包裹在一堆舊物中，躲進自己的記憶裏。如果有人碰她的「寶貝」，她會異常敏感。通過《物盡其用》展覽，母親的心，被一點點打開。

如果你足夠細心，會留意到，展廳的天窗上，宋冬用霓虹燈寫下的一句話：爸，別擔心！我們和媽都挺好的。這是一個普通中國家庭的故事，一部迷你版的《平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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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這些不是標本，而是活過的生命

趙湘源，如她的名字所喻示，1938年出生在湖南，12歲跟隨父母去了北京。因為父親是軍官，湘源的少年生活，可以説衣食無憂。直到15歲，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和母親開始相依為命。一家全靠媽媽做針線活，掙點生活費。

寒暑假，懂事的湘源去做包糖工。包一斤糖掙2分錢。早上五點半到，一直包到晚上11點，每天能包180多斤，掙三塊六毛錢。家裏的菜板子、擀麪杖、菜刀都是用這些錢買的。因為經歷過那段艱苦的歲月，明白了生活的不易。節儉成了湘源伴隨一生的習慣。

即便是如此艱難的生活，媽媽也一心想讓女兒過體面的生活。帶補丁的衣服穿在裏頭，好一點的衣服穿在外面，以免被同學笑話。放學後，就把好衣服脱下來，疊得整整齊齊，等第二天上學時再穿。媽媽在彌留之際，還不忘叮囑：「湘源，不許穿補丁衣服去上學，一定要聽話……」

湘源想學媽媽的手藝，但媽媽説，她做了一輩子的衣裳了，永遠不希望湘源再做活。媽媽給湘源買了一隻漂亮的藍色搪瓷碗，那個年代，這個顏色並不常見。但這個碗，要等湘源考上大學才能用。盼啊盼，終於考上大學，湘源每天端著這個碗去食堂吃飯。但媽媽過世後，湘源就再也沒用過這隻碗了。

那個年代，因為物質的貧乏，生活總要一些智慧。比如，做衣服後，將邊角料也收起來，等到破了可以打補丁。公公喜歡種花，愛人世平就自己用模子做出各種各樣的花盆。不用花錢去買，自己用竹竿子也能做出一個鳥籠。真是人均手藝人啊！舊的塑料袋，可以折成這樣的三角形，不佔地方，並且能一眼看出塑料袋的大小！湘源還收集票據，囤了特別多肥皂。就是害怕之後兒女結婚，沒有肥皂洗衣服！後來就有了洗衣機，湘源的肥皂再也派不上用場了。

2006年，《物盡其用》參加韓國光州雙年展，許多花盆、碗在運輸過程中碰碎了。許多人建議扔掉好了。但湘源還是用膠帶，把這些盆和桶修復起來，這是一種態度，一種心意，也許很多人都不會理解。湘源也知道很多東西，其實再也沒有用了。但如果輕易扔掉這些東西，就好像是對自己人生的背叛。她説：「這許多物品不是標本，而是活過的生命。歲月給我們留下了這許多痕跡，但歲月也帶去了許多東西。我千方百計地留下這些東西，為的是要延續它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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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每個人，都多少有點「囤物癖」？

2009年，因為想解救一隻被樹枝卡住的喜鵲，湘源不慎從梯子上跌了下來。這隻鳥被趕來的人救下，恢復自由。但湘源卻在醫院，陷入了永久的長眠。

這些承載了湘源一生喜悦和悲傷的器物還在，但湘源卻永遠地走了。每一件物品都是時代的印記，其實想想，我們又何嘗不是「囤物癖」呢？不信，你看看自己的電腦網盤、手機相冊，有多少東西是「佔空間」，但又捨不得刪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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