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總統選舉正式開跑　一場「不受歡迎者的競逐」

日前，即將卸任的韓國總統文在寅接受訪問，指其任內最大遺憾是美朝越南河內峰會的失敗，同時不得不承認他一直力推的韓戰終戰宣言在他任期結束之前已難成事。另一邊廂，2月15日正式展開為期22日總統競逐中的兩大頭馬，共同民主黨的李在明及國民力量的尹錫悅，則繼續互揭瘡疤的泥漿摔角——在剛剛過去的周末，共同民主黨就因為尹錫悅不脫鞋卻把腳放在火車椅子上，而攻擊他沒有公德心。

目前，李在明和尹錫悅的不滿度高達五至六成，韓國人也明白這是一個「不受歡迎者的選舉」。在樓價高企、政府貪腐、貧富不均、青年人就業困難等一系列國內難題之中，左右兩黨的競選調子卻似乎只停留在對對手的人身攻擊，而有心改善國內問題卻無果而終的文在寅則一直心繫朝韓和解大業，難免給選民「離地」之感。

李在明和尹錫悅並非不知道選民對於他們低級負面宣傳的不滿。1月底，李在明就曾高調宣布不會再進行負面選舉工程，甚至在鎂光燈下同時為執政黨的施政向選民下跪致歉，不過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就不點名攻擊尹錫悅飲酒過多和包庇下屬。

在2月11日的第二場總統選舉電視辯論之中，兩人也繼續互揭醜聞。李在明首先拿出尹錫悅妻子傳聞涉身一家車行的股價操控的事件，指其行為讓上萬人無辜受害；尹錫悅反稱相關調查正在進行，未見有不法行為，隨即轉向李在明本人擔任城南市市長期間一宗讓一家私人資產管理公司賺取千倍暴利的地產發展弊案。

2月15日的競選首天，兩人也只以符號式的公關開啟選戰。李在明到釜山港以示對韓國出口型經濟的重視；尹錫悅則到首爾顯忠院去展示自己的愛國主義情操。

五十步笑百步的醜聞

論及政治醜聞，其實李在明與尹錫悅二人的互相攻攻訐只能說是「五十步笑百步」。前者有上述擔任城南市市長時的土地發展弊案纏身；後者雖以擔任檢察長負責前總統朴槿惠「親信干政門」前總統李明博的貪腐等案件而打出名堂，卻被指迷信之極，身陷與肛門針電機療法著稱的江湖術士有關的醜聞，又曾在參加電視辯論期間被發現手中用中文寫上「王」字。

共同民主黨人也曾指責尹錫悅曾聽信算命術士的勸告，在2020年初運用權力命令警方不要授查一家爆發新冠群聚感染的教會，隨後尹錫悅及其妻與該算命術士的關係更被愈揭愈多。可笑的是，到了本年1月，共同民主黨人公布用以加強與公眾溝通的17位宗教人士名單上，竟也包括一位韓國預言家圈子的領袖人物，後者自稱曾成功預言六屆總統選舉的結果。共同民主黨並沒有否認指控，卻以該人士一直活躍於政界，與尹錫悅身邊的術士背景不同作辯解。

兩人的妻子也是競選政治醜聞的焦點所在。李在明的妻子被指動用公職人員為她執行私人事務，甚至使用機構信用卡挪用公款；尹錫悅的妻子則曾在學歷上造假，又在被流出的對話中聲稱其丈夫若能當選將會逮捕那些批評他的記者，並稱保守派人士之所以沒有捲入「#MeToo」性侵指控，是因為他們「有付錢」。

但無論如何，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政治醜聞，大概已不是這次選舉的決勝所在。

管治質素才是主軸

即使朝鮮本年以來多次試射導彈，但朝韓問題在韓國已引不起太多注意。文在寅政府任在未能解決的民生和貪腐問題則依然是關鍵。

雖然文在寅曾透過降低按揭成數、增加資產增值稅等政策試圖控制樓價，但首爾的樓價自其上任以來平均數已上漲一倍，造成嚴重的住屋問題。同時，年輕人就業依然困難，有近四分之一15至29歲人口實際上並無就業；文在寅任內將最低工資增加四成的政策，更被指減少了低薪職位的空缺，有數據亦指出在其任內有18萬個製造業職位流出到海外。

另一方面，本來作為共同民主黨優勢的政治道德，在文在寅任內也愈見敗壞。當然，文在寅本人未見任何腐敗醜聞，但其政府卻接連發生貪腐案件，導致原想掃清前總統朴槿惠腐朽之風的文政府自身也成為了腐敗的主角。

例如文所任命的法務部長曹國上任一個月後就因其家人包括大學入學造假、涉及不透明投資等指控而下台，而韓國土地及房屋局的官員更被揭發運用內部資訊購買將被開發的土地圖利，在樓價高企之下，此事更激起嚴重民憤。這些醜聞讓文政府的清廉之風在不少選民眼中變成了偽善的雙重標準，間接造成了共同民主黨去年4月在首爾和釜山市長補選中的慘敗，預示着這次總統選舉的不利。

作為文在寅2017年任命的首爾中央地方檢察廳檢察長及其後的檢察總長，尹錫悅就看出了司法公正對選民的吸引力。近日，他更宣稱在他上任之後會展開對文在寅政府人員的調查，引來文在寅當局和共同民主黨陣營的強烈指責，但這也許符合了選民的主觀願望。

尹錫悅漸見優勢

而且，在民心求變之際，即使尹錫悅沒有李在明「全民基本收入」（UBI）等具戲劇性的政綱，但其作為在野黨的角色已讓他有了天然的優勢；對於李在明的革命性政策主張，尹錫悅更打出了「理性對抗民粹」的旗號。

同時，針對在民生問題上對文政府有嚴重不滿情緒的年輕男性群體，國民力量也打出了反女性主義牌，利用了他們對性別平權造成對男性不公的意見。國民力量的領袖李俊錫就有着極具明確的反女性主義立場；而尹錫悅妻子上述有關「#MeToo」言論被爆出後，尹錫悅的民望更是不跌反升，可見該黨對民情的掌握。

因此，當選舉即將轉入最後衝刺的關頭，被指毫無管治經驗的尹錫悅，在各大民調中，已呈現出輕微領先的態勢，其選情似乎沒有被他各種看似怪異的醜聞所影響。

但數個百分點的領先，依然是一個不確定的局面。此時，另一中間派候選人安哲秀，就有可能成為最終的造王者。民望在10%左右的安哲秀，目前已正式提議與尹錫悅合作，但兩人至今尚未談妥如何決定聯合之後誰人領軍——安哲秀希望以投票方式決定，以一博勝過反對度甚高的尹錫悅，而已表態會考慮合作的尹錫悅陣營則希望透過「磋商」決定誰人出選。

雖然最後無論誰人勝出，韓國的國內民生問題也不會迅速獲解，但這場韓國總統選舉的對外影響卻是相當可觀。如果李在明勝出，文在寅的對朝、對華、對美政策也不會有太大轉變。不過，在韓國反華民情惡化之下，曾言點名韓中關係對韓國經濟極其重要的李在明，也表明支持韓國以「澳英美聯盟」（AUKUS）為藍本用美國技術建設核潛艇，更聲言若當選總統會指令軍隊擊沉非法進入韓國水域的中國漁船。然而，這些大概率只是選舉言論。

但如若尹錫悅上場，其對朝立場將會是明確的「先棄核後終戰」，預計會激化雙方對立；尹也明確反對文在寅的「三不政策」，即不增加部署薩德導彈防衛系統、不加入美國的導彈防衛系統和不組建與美日的軍事同盟，也甚至曾提及在韓國部署美國核武，並對朝鮮核威脅實行搶先攻擊。韓國政府變天，或將引起東北亞的進一步不穩。

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交，這場選舉的影響也將是舉足輕重的。其連月醜聞、人身攻擊不斷的低俗場面，卻與其重要性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