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羅斯巧用難民攻勢　歐盟邊境弱點再現

自去年白羅斯大選疑舞弊引爆示威和政府鎮壓、本年中瑞安航空（Ryanair）載有異見者的航機被迫降明斯克之後，歐盟和白羅斯關係急速走下波，前者對包括白羅斯總統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在內的一眾白羅斯個人和實體實施制裁，又禁止白羅斯航空公司飛越歐盟國家領空。

對此，盧卡申科本年7月就公開啟動難民攻勢，向拉脫維亞、立陶宛、波蘭三國間接輸出難民。他稱：「我們不會阻止任何人，我們反正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地，他們要去的是開明、溫暖、舒適的歐洲。」

波白邊境或爆人道災難

目前，根據聯合國數字，至少已有10名難民在波蘭和白羅斯邊境之間死亡。不少人困在波白兩國邊境之間嘗試衝破波蘭防線進入歐盟，當地氣溫已至跌至攝氏零度以下，而人道救援嚴重不足，恐怕會造成更大的慘劇。有親身到現場採訪的歐洲記者就稱她對在歐洲中心地帶發生此等事件感到難以置信。

從波蘭當局和白羅斯反政府媒體近日發布的網上視頻可見，上千難民聚集到波蘭邊境，與波蘭守軍只有一道鐵絲網之隔，部份人更以斧頭等工具破壞鐵絲網，公開與守軍引爆衝突，而疑似是白羅斯方面的武裝人員更被拍到正護送難民走向波蘭邊境。

對此，波蘭政府指責盧卡申科此為「報復行為」，稱已派出12,000人守衛這條長418公里的邊境，以對付這種「對波蘭的混合性攻擊」。根據波方數字，自8月至今，他們已紀錄了超過3萬宗非法越境嘗試。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則呼籲歐盟27國儘快落實對白羅斯進一步的制裁，以證明白羅斯當局「將難民工具化」的行動並不會成功。她又指歐盟將派出包括外文代表博雷利（Josep Borrell）在內的高級官員到難民的來源國（主要是中東國家），以確保當地政府「以行動阻止其公民落入白羅斯當局的陷阱」。

由於不少難民最終以到達德國為目標，默克爾總理府的發言人就直批「白羅斯政權正如人口販子般行動」。根據德國官方數字，本年以來來自白羅斯經波蘭非法進入德國的人數就高達8,833人（截至11月7日），而過去一周此數就接近一千。

對於歐盟的指控，白羅斯形容波白邊境的難民「正在行使在歐盟申請難民身份的權利」，「並不構成安全威脅」，更斥責波蘭當局以不合法的手段去驅趕尋求保護的人。

雖然白羅斯當局不會承認其正在使用難民攻勢，不過盧卡申科以難民作為回逼歐盟讓步的條件的手段，其實已甚為明顯。

「中東-明斯克-歐盟邊境」的難民通道

根據德國《周日世界報》（Welt am Sonntag）的報道，從土耳其伊蘭坦堡、阿聯酋杜拜、敘利亞大馬士革到白羅斯首都明斯克的航班，現已增至每周40班，比2019至2020年冬季期間從這些機場及其他中東機場出發到明斯克的每周大約17班高出一倍有餘，可算是「反疫情軌跡的航空業奇蹟」。至今，每日降落到白羅斯的移民就有800至1,000人。白羅斯方面亦將開放5個機場處理來自中東的航班，當中更包括一些極其接近波蘭邊境的機場。

這種開放難民通道的政策早幾個月已經開始。當時，白羅斯所針對的國家主要還是立陶宛，使後者來自白羅斯的非法移民從2020年全年的不足100人升至直至本年夏天的超過4,000人。在年初從伊拉克巴格達到明斯克的航班每周只有1班，但到了本年7月，此數已愈升至每周4班。後來，歐盟施行「源頭減人」手段直接施壓伊拉克，才換得後者取消巴格達到明斯克的直飛航班。

目前，由於地中海路線和希臘路線皆分別因為歐盟與北非國家及土耳其的各種阻擋移民協議而路路不通，盧卡申科「不阻難民」的宣傳就使白羅斯成為了對中東或非洲移民極具吸引力的選項。根據不同媒體的報道，不少安排運送難民的機構遍地開花，收費上萬美元計算，可高達兩萬以上，社交媒體上也充斥着從白羅斯偷渡進入歐盟的宣傳訊息。

難民先從中東不同地點以遊客身份飛進明斯克，當地已安排好酒店及將人送往歐盟邊境的交通。然而，要穿越充滿密林和沼澤的邊境，就要難民自己努力。不少人經歷多番嘗試才能成功穿越，亦有人被歐盟各國邊境人員拘留。不過，不少難民都顯示出離開本國的堅定意志，一位在立陶宛已被拘的伊拉克難民更向英國廣播公司（BBC）表示，當他走出拘留所後，他將會把盧卡申科的名字印在手臂上以表感激。

事實上，與其像德國般指責盧卡申科偷運人口，更準確的說法是盧卡申科不執法讓難民及經營偷運難民的人有機可乘。這也不算是什麼新鮮事，去年土耳其就曾向難民開放其與希臘的邊境，導致希臘以強硬武力手段驅趕，顯示出收容數百萬中東難民的土耳其的影響力之餘，也向歐盟施壓以換取在難民協議及其他議題上面的更多讓步。

邊境失控的難題

雖然相較於土耳其，白羅斯的「難民實力」遠遠不如，在波蘭等國強硬防守邊境、歐盟進一步實施「源頭減人」策略之際，其最終實際影響有限，但數千、數萬難民所造成的震盪，已導致白羅斯接壤的歐盟三國進入緊急狀態，並在邊境建牆等問題上與歐盟再次發生衝突。這種情況已突顯出自2016年難民危機以來從未妥善修補的歐盟邊境弱點，仍然是他國可利用施壓歐盟的有效工具。

歐盟邊境難民狀況的失控場面，對歐盟而言，最少會造成三個問題。

首先，歐盟在全球形象上面高舉普世人權，然而在邊境上毫無差別地將移民推回他國，卻是明目張膽的違法行為，當中包括《歐洲人權公約》禁止集體驅逐外國人的條款，以及在《難民地位公約》和《歐盟基本權利憲章》中有關難民免遣返聲請權利的保障。然而，經歷過難民危機的歐盟對邊境國家非法驅逐難民的行為卻是「隻眼開隻眼閉」，嚴重傷害歐盟的道德地位。

第二，由於歐盟的邊境國家仍然不相稱地承受最大的難民壓力，任何難民潮都會導致歐盟新一波的內部不和，就像這次邊境建牆的問題一般。

第三，歐洲各國的右翼民粹風潮依然未減，失控的邊境往往會成為他們的政治宣傳利器。無論是在意大利，還是法國，極右上台的危機依然存在。

要避免這些問題，全歐盟層面的移民管控無可避免。當然，這不是要求歐洲「中門大開任君進」，而是至少要為想移民到歐洲的外國人提供一個安全且受規管的難民審批和移民程序，讓他們不必以身試法，冒着生命危險非法進入歐盟。此中的支出，也許比付款他國阻止難民更低。

人們常言歐盟之變總生於危機之中。不過，這次白羅斯對難民的推力始終有限，這一個能催化大變的危機尚在未來的日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