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戮破無階級社會神話　美國夢幻滅　階級鬥爭難再迴避

今次美國大選充斥着打擊財閥、打倒金融霸權、保障基層福利等的口號。無論是希拉里、桑德斯，甚至是特朗普，他們在競選活動上，不時都強調要向代表金融霸權的華爾街開刀，聲言要將美國轉化成較公平的社會。有評論甚至指出，被視為「極左」的桑德斯與「極右」的特朗普，二人在經濟議題上的一些政綱卻是「出奇地相似」。二人所得支持不少，反映了美國民眾對財富分配不公現象極度不滿，令到這場選戰罕有地充斥著階級鬥爭的氣味。

長久以來，美國人一直以「無階級社會」（classless society）自居，強調整個社會都信奉人人生而平等的價值，階級鬥爭的觀點在美國這片土地並不適用，若硬要引用階級理論，只能說絕大多數人都是中產級階——的確，根據皮尤研究所的調查，居然有接近九成美國人自視為「中產階級」，只有1%視自己為上層階級、大約一成視自己為低下階層。總而言之，美國社會雖然也存在很多爭議，但就是沒有階級矛盾。

在這樣的一套意識形態下，曾幾何時，「美國夢」代表了每個人只要努力，都有機會成功。可是2008年金融海嘯重挫美國中產階級後，認為自己淪為低下階層的美國人倍增。全國廣播公司（NBC）最新的民意調查甚至顯示， 52%美國人曾經相信、但現在已不再相信「美國夢」。「無階級社會」這個神話，正面臨根本的動搖。

3名支持度領先的參選人提出不少口號，為「美國夢」幻滅的選民帶來出路。民主黨參選人希拉里承諾扶助中產、減少收入不均現象、向大眾提供更多福利、削弱華爾街及超級富豪的力量。她提出要對最富有的美國人徵收更高稅項、提高最低工資、推動針對中產及基層國民的援助計劃。另一名民主黨參選人桑德斯，呼籲提高最低工資、於公立學校及大學提供免費教育、保障職場有薪產假、打破金融霸權、撥款1萬億美元創造職位及重建國內基建。

共和黨參選人特朗普雖然標籤桑德斯為「瘋子」（wacko），但他顯然也很理解選民的怒火，採取民粹路線，只是着眼點與以上兩人不同。他提出向對沖基金經理徵收更高稅率，亦提出要打破於華盛頓根深蒂固的權力關係，以及墨守成規的領導方式。調查顯示，特朗普的支持者，很多都是沒有大學學位、來自勞動階層的白人社群。雖然美國經濟表現上已從衰退中恢復過來，但他們眼看富人、大企業的權力和利潤有增無減，自己卻未能受惠，感到遭國家忽視。特朗普稱自己大部分的競選經費均屬個人開支、毋須依靠巨額捐獻，所以也毋須向任何持份者負責，在這些保守白人選民當中贏得了廣泛共鳴。

共和黨策略專家弗魯姆（David Frum）在美國《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分析：「2009年經濟大衰退終結。國民收入自此增長不均。2014年實際家庭收入較衰退前低近4,000美元，遠低於1999年水平。國家從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衰退恢復過來，但大部分國民感受不到，很多共和黨支持者沒有分享到成果。」弗魯姆直言，階級成為最重要社會分界線的情況，現正逐漸浮現。「約10年前，兩黨尚算能夠維持不同階級之間的和平、團結政黨，當中以共和黨最為明顯。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至少是共和黨已經不同了。」

隨著「無階級社會」論述的逐漸幻滅，今次美國總統大選的階級鬥爭味道，明顯是近屆大選所鮮見。《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最近甚至形容，這場總統選舉已變成階級戰爭（class wars）。令問題更為複雜的是，向來否定階級鬥爭存在的美國政治傳統，似乎並未能有效應對益趨尖銳的階級矛盾。曾任前總統克林頓白宮顧問的政治分析員高爾斯頓（Bill Galston），最近在《華爾街日報》撰文，指出今時今日的美國人感到憂慮、無所適從，他們知道經濟結構已無法再令他們得益，但不知其所以然。正因如此，一眾參選人可將怒氣大肆發洩於官僚制度、財閥、專制領導，甚至是外來移民等，「為複雜的問題提供口號式解決方案」。

到底這些方案是否真能落實並解決問題，不少人都存有懷疑，但當前整個美國社會的氛圍，令選民意向變化莫測、難以駕馭，任何參選人試圖淡化或無視選民的怒火和仇恨，只會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