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紅線.一】一句說話換來一封譴責信 被監視的教師們
反修例運動之後,教育界都說過去一年有條紅線如隱若現,特首林鄭月娥形容教育制度是「無掩雞籠」更有如一道緊箍咒,落在每位教學人員身上。問他們實際紅線是什麼,人人給出不一樣的答案,有人說是關於反對政府的話不能講,有人說是完全不能談論政治與社會事件,有人則說紅線一直都在,是有人蓄意製造恐慌。沒有統一的解說,便是「白色恐怖」的根源。人人心中都有條紅線,當在揣摩真正的紅線位置時,因為恐懼,言行都變得極為小心。
在教學之際,總覺得有無形的閉路電視在遠方一直凝望着自己,逼迫自己審視授課的一言一行:哪些講多了?哪些沒講了?他們說正反面的立場都要教。啊,剛剛好像講了兩個正論一個反論,會讓人覺得偏頗嗎?這樣會被投訴嗎?下次上課記得要先澄清,免得留下話柄⋯⋯
這些都成為了不少教師的日常心理掙扎。
羅Sir(化名)當了教師二十多年。在這些年間,香港社會出現大大小小的政治事件,從前,羅Sir一直都是嬉笑怒罵與學生聊聊時政,直到反修例運動之後,社會多了一把稱他們為「問題教師」的聲音,他最初覺得那是有人要表達「政治正確」,私下與同業朋友聊起,只是一笑置之。
一則有感而發的帖文
換來一封譴責信,留下一個壞記錄
直到有天校長着他找個時間聊一聊,來到校長室,看見校長與副校長煞有介事的樣子,他便知道自己「也」被投訴了。早前,有其他老師因發表政見或言論而被投訴。他清楚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的社交平台「出事」,因曾耳聞有人不滿他的政治取態。
就是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句政見,成為了他被投訴的證據。他清楚記得,當時目睹有青年在運動現場吃過催淚彈後仍堅持不退後,而遠方正是警察對着示威人群不斷發射催淚彈、胡椒球。作為老師的他,想起現場或許有他的學生,而且大多也是和他的學生年紀相若的青年。他的憂心與痛心,促使他發了一則帖文。
「後悔嗎?」記者問道。他笑了笑,說這問題早問了自己數千遍。在等候教育局裁決時,他不斷地思考、自省,曾想過日後的事業會否就此中斷?過去在教育界的打拼會否就這樣失去?以後該如何自處呢?很多很多問號,他坦言那是他教學生涯最感frustrated(受挫)的階段。
最後,教育局判給他「專業失德」四個字,發出了一封譴責信。於他而言,這四個字是抹去了過去二十多年來在教育界的努力。他說,那無關於你個人的教學能力,無關於你過去曾令多少學生學有所成,亦無關於你如何春風化雨。那便是一個壞記錄。
紅線一直都在
「『地圖炮』咁闊,怎樣也中招」
如果以後有學生走來問政治立場,還是會像從前那樣直接回應嗎?他點頭表示,現在仍然會在社交平台上發表政見,但表達方式則改為轉發新聞,再在新聞的基礎上作出評論。他心裏害怕會再被投訴,但事實是迴避不到太多。
他說得倒豁達,「當『地圖炮』咁闊(意指對某個群體進行攻擊),我怎樣也會中招。如果真係去到咁,驚得幾多?講唔講,做唔做,都一樣。」在他眼中,「遲或早,都一樣(會被投訴)。」教育界在反修例運動中期,已被視為首當其衝要為運動負責的群體。即使羅Sir不因為那則帖文被投訴,也許會因為其他原因而「出事」。
羅Sir記得,2014年佔領運動時有教師帶學生到金鐘佔領區進行田野考察,還特別製作工作紙,讓學生進一步了解社會運動的實況。「現在根本不可能。政府與藍絲社群用文革式批鬥,去捉老師出的某一條題目某一個字,然後刊登在某大左報,因此上課時會更為小心。當政府開始逐漸收窄人民的反對聲音,(作為老師)遇到較為敏感的議題,也會修飾一下字句。」他續說:「就像我以往提到佔領運動時都會問學生,當時警察有沒有使用過份武力。現在是一定不能說的,因為必定會觸怒一大群人,考評局一定不會出(這樣的考題)。那就會忽略不去教。」
繼續閱讀︰【教育紅線.二】做了二十年的校長:怕被投訴 現在當教師很難
上文節錄自第223期《香港01》周報(2020年7月20日)《 不能教的「秘密」 教育紅線纏繞校園》。如欲閱讀全文請按此訂閱周報電子刊,瀏覽更多深度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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