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劇作家莊梅岩 在不快樂的時代寫快樂的故事
「我真係好開心,交了一個很滿意的稿。」莊梅岩坐下,撥了撥頭髮,輕鬆地說。2019年於她而言,是忙碌的一年。有了BB,與六四舞台做了《5月35日》,年底再交出新劇《我們最快樂》,中間伴隨着香港社會的烽煙四起,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有一次,她甚至跟創作團隊說寫不出劇本來,不是因為懶,而是不覺得現在寫的東西很重要。
撰文:伍麗微
《我們最快樂》講述同性戀者的愛情,將於今年香港藝術節公演。這是一個她很有興趣去探索、卻因為社會事件而看得很輕的故事,但在交出第一稿、演員圍讀之後,她又覺得它有在大是大非下存在的理由。一直挑戰不同的題材,政治的,禁忌的,暗黑的,只要香港還有自由,她便會繼續寫。
訪問時,莊梅岩多次說,自由很重要,如果沒有創作自由,她寧願去7-11掃地。她是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編劇,喜歡寫自己想寫的。她寫過關於無國界醫生的《留守太平間》,講宗教、性騷擾的《法吻》,探討新聞自由的《野豬》,還有關於「六四」的《5月35日》。她也寫較為輕鬆的題材,譬如青春勵志劇《奮青樂與路》。她不喜歡重複自己,也不想為了討好觀眾而被迫創作。
《我們最快樂》是她很想寫的題材,但一直找不到切入點,「不只是政治上的考慮,而是有沒有市場,會否累人蝕錢。」直到藝術節找上她,加上導演是她很想合作的黃龍斌,多年前在寫《法吻》時接觸過的一個同志躍上心頭,她覺得是時候寫寫他們的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這個全家都是基督徒的同志,在發現自己的性取向與一般人不一樣後很焦慮,很刻意去做許多男性喜歡做的事,譬如追女仔。他壓抑着性取向,但原始的性慾令他感到罪惡,直到有一次他無法克制,與陌生人發生一夜情,沒想到對方竟趁機打劫。當他被人打、被搜袋的時候,沒有很生氣,神彷彿借這件事跟他說,人有性慾或不同的性取向並沒有錯,你應該去追尋愛情或找一個愛你的人,而不是性慾先行。
「我身邊有很多同志朋友,但我未聽過一個這麼震撼的故事。」即使是認識多年、已公開出櫃的朋友,他們也從沒聊過一路走來的歷程及痛苦的事,「突然覺得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並且得到全世界的祝福,這件事並不理所當然。」她不想很硬地去講要平權、要爭取同性婚姻合法化,反而想講相愛的人,如何在愛情、慾望、猜疑中掙扎,描繪那些親密卻不可告人、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們最快樂,我們並不快樂。快樂只是一種麻醉狀態,是表面的,是虛偽的,是一種假象。原來不專注於一種追求不到的政治制度,不去想這件事反而比較快樂。「我們在電視電影裏看到很多同志角色,你或許不需要猜哪個哪個是同性戀者,但當知道他背後的故事、他與家人的關係或他們相愛卻沒有合法的婚姻權利時,你會發現,原來不是那麼快樂。你我都是人,為什麼我們很容易帶伴侶見家人,他們卻有那麼多考慮?這就是假象與虛偽,好似好平等,好似大家同樣快樂,當你想真一些,不是這樣的。」代入了同志的角色,她不禁為他們抱不平。
莊梅岩是個直來直往的人,遇上不公平的事,有人會默不作聲,她卻忍不住氣,總要說出來。鮮明的個性見諸於作品中,有時,也為她帶來麻煩。繼續閱讀:編寫六四舞台劇被內地人騷擾 莊梅岩:感受到「白色恐怖」
上文節錄於第197期《香港01》周報(2020年1月13日)《專訪劇作家莊梅岩 在不快樂的時代寫快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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