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1969】藏澳洲儲物櫃十五載 英攝影師相展呈半世紀前舊香港
美國太空人岩士唐1969年首次踏足月球。當年,二十出頭的英國小子Redge Solley同樣展開自己的冒險,拿著Pentax相機奔往暴動未幾的香港。半世紀過去,年屆七旬的他近日在香港舉行相片展,把曾經遺在澳洲儲物櫃十五年的菲林沖曬出來,掛上香港灣仔的畫廊。
數十年來,他在香港與倫敦的航線來回幾輪,暫擬下年回鄉探親。對於自己和香港的一切,他說要借用香港太太的話,「命運(fate)」。始於冒險,終於白頭,他穿著絨質西裝外套,在畫廊談起半世紀前的舊香港。
攝影:黃寶瑩
Redge與香港的故事有點長。半世紀前,Redge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廣告藝術總監,在倫敦大型廣告公司J. Walter Thompson Advertising 工作。某日,他翻開《泰晤士報》發現一則招聘駐港藝術總監廣告,倫敦小伙子心想,「為什麼不試試看?」
那時,Redge甚至不知道香港在地球何方。他遂向身旁親友打聽,有人聽說香港應該在日本,也聽說曾有叔父輩於二戰時赴遠東的馬來西亞與香港等地作戰,甚至有人說最近看了小說《蘇絲黃的世界》,知道香港有一個地方叫灣仔。他笑言,60年代沒有社交媒體和互聯網,做資料搜集得到圖書館看書。最終,年輕的他並無埋首研究紙上的「香港」,決定隨心展開自己的冒險。他揮別親友與厚職,搭往香港的航班。那是1969年的9月。
香港1969:平淡見暗湧的後暴動年代
60年代末亞洲各地隨冷戰風雲變色。越南身陷熱戰,日本正值第二次安保鬥爭,中國文化大革命席捲全國。而1969年的香港,城市則剛歷六七暴動。Redge從和平有序的歐洲到埗,旋即被小城所吸引,拿著相機拍攝島上的斑駁陸離。
當時,灣仔酒吧林立,隨越戰而來的美國水手視香港為尋歡地。Redge的鏡頭不時能尋獲大兵的身影。不過,他的眼光不止停留於《蘇絲黃的世界》。從中國銀行大廈外牆掛上「中國人民共和國成立二十周年」橫額,到柴灣高密度徒置區的生活片段,他意外把後暴動年代的複雜香港定格。他指,1969年香港正從暴動中復原,人們雖然有點緊張,但卻對未來有信心。
嗜攝唐樓與草根
Redge說舊香港的殖民地建築很像倫敦。因此,他來到香港後,總愛尋找與之不同的畫面,例如舊式唐樓與尋常市民的生活。他笑言,當年香港還沒有港鐵與海底隧道,沒有超級市場、快餐與冷氣,生活與今天截然不同。那時,電話尚未普及,草根大眾打電話需赴士多;電視機還是昂貴的家電,人們愛聚在家電用品店外看電視。他說,老一輩的人相信拍照會攝走靈魂,於是,他偶爾會意外拍下老婦掩面的圖片。
菲林曾藏澳洲儲物櫃十五載
不過,如今掛滿展覽室牆壁的舊照片,原來是另一個歷史偶然。當年,Redge來到香港發展後,發現新公司規模遠不如舊東家般大,拍照成為調劑失意冒險旅程的良方。半年後,他轉往澳洲悉尼工作,為澳洲廣播公司(Australian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ABC)效力。這批記錄舊香港的圖片,曾經遺在他澳洲儲物櫃的深處。
「我能拿回它們純粹是運氣。(I got them back purely by chance.)」 Redge指,自己於1975年離開澳洲,菲林底片一直留在澳洲儲物櫃內。十五年後,他與朋友回到澳洲廣播公司探朋友,有人把他離職時遺在儲物櫃的菲林還給他。他說,當時那些都是從未經沖曬的菲林底片,自己或許差一點便能永遠失去它們。後來,他輾轉再回到香港發展,再後來,曾埋於澳洲儲物櫃十五載的舊香港,掛滿灣仔的牆上。
睹香港變遷 美好建築消逝
Redge與香港結緣半世紀。回歸前,他曾在英屬香港政府新聞處任多年創意總監,又娶了香港女士為妻。多年來,他不時來回香港與倫敦兩地,定居數年。他笑言,自己有一個歐洲家庭,又有一個香港家庭,得為兩邊服務。他曾與太太於2012年回英國生活,但四年後又回到香港,如今,他又與太太計劃明年回鄉探親,歸期未定。訪問期間,他自然而然地說起半鹹淡的廣東話,他笑說,學一點廣東話有助他融入本地社群。
「其中一樣你能從我的照片中感受到的是社群精神(community spirit)」,他說,今天的深水埗很像他初見的香港。「當你住在一個地方,你不會發現它正在緩慢地改變,但當你回望你便會發現已經有許多變遷,許多漂亮的建築物消失,這讓人感到有點悲哀」。
當年越洋來港冒險的年輕人,如今已長成一位年逾七旬的慈祥紳士。始於冒險,終於白頭,Redge Solley望向半世紀前自己攝下的黑白照。他說,「那是我美好的舊時光」。
「1969年的香港」下集 蘇理治攝影展
日期:2019年12月13日至2020年1月5日(12月24、25日及1月1日除外)
時間:下午2時至7時
地點: 銅鑼灣告士打道223號海聯大廈9樓A室 EastPro Gall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