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女與潔癖男 一場永恆的角力
永遠穿著素色襯衫跟素色毛衣的阿堤是會計師,有整理控和中度至高度的潔癖,皮包裡的手機鑰匙名片夾 money clip,比醫生手術枱上的工具還整齊。
交往的第6個月,進入台北的春天霉雨季。阿堤看到比 Ash牽著另一個男人逛大街還驚悚的一幕:
Ash把淋了一整天雨皺得比梅乾菜還噁心顏色從淡紫變成屍體深紫色的折疊傘塞到大衣的口袋裡。若無其事的。
(上回提要)
Ash和阿堤很有趣。
三年前料理教室剛開的時候,他們就來上課了。Ash是連鹽和糖都不會分的女生,阿堤的菜卻燒得很好,印象最深是阿堤每次下課後,都得花一個小時來刷洗Ash燒壞了的鍋子。一對個性外型喜好都完全相反的戀人。
有一次阿堤和Ash吵架了,來找我喝酒。
我納悶。每天管接管送動輒遲到二小時都不生氣了,還有什麼好氣的。
永遠穿著素色襯衫跟素色毛衣的阿堤是會計師,有整理控和中度至高度的潔癖,皮包裡的手機鑰匙名片夾money clip,比醫生手術枱上的工具還整齊。交往的第6個月,進入台北的春天霉雨季。阿堤看到比 Ash牽著另一個男人逛大街還驚悚的一幕:
Ash把淋了一整天雨皺得比梅乾菜還噁心顏色從淡紫變成屍體深紫色的折疊傘塞到大衣的口袋裡。若無其事的。
坐在W hotel woobar的高腳椅上,國字臉的阿堤還是扭曲成厭惡二字,或極度厭惡四字。
「你知道那傘有多髒嗎?你知道Ash平常午餐都把那傘丟地上嗎?你知道那麵店的地上可是有老鼠爬過的嗎?你知道那新的墨綠色大衣是花了兩萬六台幣新買的嗎?你知道我已經為她濕濕的傘準備了塑膠袋嗎?」
我也蠻驚訝的,這是我第一次連續聽到阿堤說超過一百個字。
Ash就是這樣的女生。總的來說,很漂亮,也很邋遢,你想像不出來的。五官深邃得很混血兒,不怎麼化妝,單單畫一條細細的眼線卻已經充滿了上妝的氣勢。上次跟Ash坐在 woobar 這裏,平均每15分鐘就有人來請她喝酒。當然,我假設那些男人們不知道口袋雨傘的事。
有興趣的話可以翻一下Ash的大包包,你會摸到一堆一年前已經過期並溶化的糖果,所以,先戴手套比較好。偶爾還會有三天前早餐沒吃完的三明治。
Ash和我在巴黎的時候,她整整五天沒洗澡沒洗頭髮,她在床上抬著筆直細長的腿解釋說,巴黎的比台北乾燥,而且,法國人本來就不大洗澡的Ash小姐的頭髮卻絕對不會因此而油油或臭臭的,有一些美女就是有這種能耐。
理所當然地,Ash也有受不了阿堤的時候。
公車和捷運的扶手對阿堤來說,是比馬桶蓋還髒的物體,千萬不能碰。Ash小姐是可以把便當放在垃圾桶蓋上吃的人,公車扶手當然不算什麼。那天她穿著漂亮的one piece白色洋裝,就這樣靠在柱子上,細長的手指頭還在柱子那邊揉來揉去的。阿堤受不了了,大聲喊了一句,「不要碰」。公車上的人紛紛張望,還搞不清楚是誰情騷擾了誰。
我再喝了一口薄荷味有點太重的Liquid Lust,猶豫要怎麼跟阿堤說。
邋遢和潔癖的人在一起,是潔癖的比較受不了,還是邋遢的壓力比較大?
換句話說,住在垃圾堆的人比較倒楣,還是活在像手術室的家裡比較難以呼吸?
Ash和阿堤後來想到那麼一些笨方法。每次坐公車,阿堤就用紙巾把柱子包好,再讓Ash抓著扶;折疊傘都改成直傘,阿堤來撐,反正塞不進口袋就好;每天到Ash的家替她刷化妝品保養品的瓶瓶罐罐,檢查洗手乳的瓶口有沒有堵塞,順道把冰箱裡每罐啤酒的label整齊朝外排好。
「很適合當驗屍的人。」Ash這樣總結他的男朋友。
邋遢和潔癖之間是沒有equilibrium的,每一方都拼命想把對方拉到另外一端去。沒有終點,也沒有誰輸誰贏,這是一場永恒的角力。
戀愛中的男女都只想拼命想把對方變成跟自己一樣的人,想一想,如果覺得把濕雨傘塞到大衣口袋很匪夷所思的話,用紙巾包著公車柱子也沒有比較正常;只是,每個人都把自己看得太理所當然,太完美。完美得總想找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來談戀愛。
(下回待續)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