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炒姜國元.博評】報人、男人、負責人和正派的人

撰文:邵家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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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此這般的一個犬儒社會下,人家對「安裕被炒」仍然憤憤不平。究其原因……是不忍見一個正派的人就此屈辱,以及一個正派社會就此死亡……對於正派的人,社會曾經保護他們免受自由市場的羞辱;不容許「老闆叫你走,就要走」這種市儈氣侵襲碩果僅存的正人君子。可是如今,或許,安裕被炒,要追究的是,為何正派的人和正派社會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邵家臻
一眾明報員工在明報工業大廈外牆貼上「不明不白」字句,要求公司交代突然辭退姜國元的原因。 (羅君豪攝)

「報人信膺一管筆比一桿槍強,這是面對橫逆敢於挺身而出的勇氣;偉大的功勳不僅在於把總統拉下馬,亦不全在於與右翼政權力拼,而是『在晉董狐筆』的節操。說起來興許有人會認為不識時務了一些,可就是這些人,在天茫水渾的亂世保住了人間青山,在國家機器臨頭之際發光發熱,無愧於時代,無愧於自己。」一位報人談論另一位大報人而留下這份令人激動的見證,在「明報又出事」的當下,〈安裕周記〉的舊文《報人》,在網路上傳得最是瘋狂。

守護新聞自由 文字戰勝時間

文章借《華盛頓郵報》前總編輯布拉德利(Benjamin Bradlee)去世那天,美國報章以頭版致敬的處理方法為入手點,討論《華盛頓郵報》以至《朝日新聞》如何與「主流社會」,特別是有期望落差時的苦戰。無論結果是前者得勝而回,或是後者仍在寸土必爭,他們守護「新聞自由」之役,仍是「文字戰勝時間」的好例子。

報人對大報人的惺惺相惜,像是說新聞的修為:新聞要一定的訓練,就像任何運動一樣。然而真正的新聞裏,會有一股香氣、一串曲調、一束光,所有創造者都察覺得到。感謝上蒼,新聞灌溉了我們每個人體內都有的一顆執拗的種子,我們之中多數人扼殺了這顆種子,只為了戴上高傲的眼鏡,顯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樣子,卻不知道失去這顆執拗的種子而活着是麻木的。

姜國元(左)及鍾天祥(右)

「你有你死,我有我返屋企」

可惜,報人對着的那個,不是大報人,而是一個自稱是「男人」、「報館的負責人」的鍾天祥。據悉,曾經就六四、七一、反廿三條立法、反國民教育、李旺陽被自殺的報道處理,而與老闆有所爭拗的明報執行總編輯姜國元(筆名安裕),於4月20日凌晨被召入房,即時辭退,理由是行政到不能再行政的「節省資源」。後來才知道,所謂「節省資源」,是因為明報上下只有兩個薪水最高的人,不是鍾天祥自炒就要炒掉安裕,結果老闆選擇了「你死好過我死」、「你有你死,我有我返屋企」的策略。安裕被炒,難以服眾。明報職工協會索性以「不明不白」的標語,來與老闆對質,而「最荒謬的解僱事件」亦引起外國媒體關注,《紐約時報》也有所報道。

在如此這般的一個犬儒社會下,人家對「安裕被炒」仍然憤憤不平。究其原因,不是很多人跟安裕是莫逆之交,亦不見得很多人有機會在其門下,恐怕連他的《安裕周記》也未有揭過。人家關心的,揪心的,是不忍見一個正派的人就此屈辱,以及一個正派社會就此死亡。

「活出一個人樣來」

是的,我們曾經有過正派的人。我們曾經有過保護正派的人,不受肆意妄為、任人魚肉的正派社會。這些正派的人,無論大時代如何變遷動盪,也不管社會怎樣信仰破產、人慾橫流,在他們眉宇間都是堂堂正正、自尊正派、慎言篤行、有耻且格的,就算有時是古板硬氣到冥頑不靈都好。

這類試圖「活出一個人樣來」的人,未必要終日想着自由、民主、人權、憲政、選票和普世價值等七個概念,也毋須天天掃射專制、極權和暴政。他們不要在事情的表面進行抗議;他們不要在老生常談的話題上繼續陳腔濫調;他們的義憤和同情,不要僅僅由他們的意識形態所決定;他們不要在「對」和「錯」以外,對世界其實一無所知。他們最要做的,就是要守住社會良知、人格力量、道德操守和知識水平,就好了。

對於正派的人,社會曾經保護他們免受自由市場的羞辱;不容許「老闆叫你走,就要走」這種市儈氣侵襲碩果僅存的正人君子。可是如今,或許,安裕被炒,要追究的是,為何正派的人和正派社會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