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快車謀殺案.影評】夫復何求的懸案!神探是兇案最後拼圖?
《東方快車謀殺案》貴為懸疑經典,自然有其成功之處;直到真相揭曉一刻,便令觀眾們嘆為觀止——作為一齣偵探電影,能夠有此結局,夫復何求?
毫無疑問,兇案劇情乃本片重中之重。基本上,懸疑案件的幾大主要元素,《東方快車謀殺案》都應有盡有共冶一爐。只可惜,為免劇透關係,筆者難於此部分多作說明;只可以講,事件真相的錯綜複雜與出乎意料,應該不會叫人失望。
一夥出奇蛋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案情不單給你一個大滿貫,除此以外,電影還極盡荷李活式華麗,將當時「東方快車」的富麗堂皇很好呈現,而且外景製作同樣出色,雪景山景都美輪美奐,再加上演員班底粒粒皆星,單是睇人睇景已夠目不暇給。
《東方快車謀殺案》寫於1934年,1974年首次改編成為電影,來到今天的2017年重新翻拍。縱是「舊酒新瓶」,不過舊酒往往醇美,新瓶手工亦必進步;今輯電影,便可謂盡取新舊交融之優點了。
【編按:以下內容含嚴重劇透,逃生門在此。】
再來一個溫馨提示,以下一段馬上就會開始劇情分析,亦即馬上就會揭露這齣懸疑片的最大賣點——畢竟,任何電影都不宜預看「劇透」,對一齣懸疑電影來說更不應該預知「劇透」;若然正在閱讀本文的你,尚未看過電影而又想日後觀看,筆者鄭重建議你不要再看下去。
其實,《東方快車謀殺案》的兇案大橋只得一個,就是所有人皆為兇手。這個設計,至今尚未見到其他大作抄巧過來,背後原因,肯定不是這條大橋不好,而是因為這過於特別吧,一旦使用難免會被扣上抄襲帽子!
火車上所有乘客一起密謀殺害另一乘客,這個橋段無疑非常特別。不過,比較主謀湊集一眾犯人共同犯案,真正不可或缺的,其實是戲中主角神探乘客魏柏賀(堅尼夫班納飾)——可以講,他才恐是整宗案件的最後拼圖。因為,若然欠了這位徇私枉法、妨礙司法公正的變相幫兇,案件就嚴重缺乏完整性了,尤其沒有最後大仇得雪、圓滿釋懷的大團圓結局。
不是嗎?查案中所有共犯,都與死者富商(尊尼特普飾)深有淵源及深有仇怨,就連神探本身也不例外。的確,如果神探沒跟死者早結孽緣,試問他偵破案件後,又怎會輕易放過所有犯人?但問題是,一向標榜黑白分明、兼而經驗豐富的他,難道除了本案死者之外,就沒遇過其他「該死的死者」?
筆者看來,與其說這是一齣探討法律及公義的電影,這更似一齣集體報仇——甚至是主要體現為神探一人報仇——的電影。同期另一懸疑電影《第三度殺人》,充其量指怨恨殺人可以減刑不致判死(詳見筆者另一影評),現在《東方快車謀殺案》則講怨恨殺人可以逍遙法外。或曰,作惡多端的死者早該在此前的綁架撕票案裡伏法啊!不過,由片中全體角色判其死刑並親自執行,到底不是今日法治精神的應有之義。進一步言,即使在上一宗案件裡,富商死者亦未有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出庭應訊機會,何解所有人可以眾口一詞有罪判定他罪該一死?誠然,在司法落後的地方,無可避免會有冤案發生,替天行道親自操刀可能無可厚非;可是,換到法治日趨成熟、加上死刑日漸式微的今天,類似做法難免顯得不合時宜。
另外,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話,以今日的偵探故事模式審視,共犯們的犯案方式亦嫌不夠完美。畢竟,共犯們要想脫罪的話(假若沒有神探徇私免責),方法離不開兩個:一是假裝死者是自殺而死,二是假裝真兇是不存在的虛構第三者。然而,為何共犯們卻無很好「善後」的部署?甚至還將一個個跟自己人相關的證物故意留在兇案現場?若果火車上所有乘客都能「夾口供」,咬定目睹死者是自殺的,又或目睹死者是遭第三者所殺,誰又能夠推翻如斯眾口一詞的供詞?
如前所述,本片有齊了懸疑案的三大故弄玄虛元素,即密室殺人、不在場證據、一人分飾兩角——亦即分別有多於一人供稱兇案門前走廊無人經過(密室殺人),又有多於一個線索誤導死者的死亡時間(不在場證據),每個人且還以不同身份來掩飾與死者的前塵過節(一人分飾兩角),由此可見,故事非常重視類似懸疑元素。然而,最後的最後,共犯們為何卻沒作出終極一騙,好讓大家齊齊完美地免責殺死仇人?不要忘記,共犯裡包括一個前警官兼現職偵探呢,為何他會輕易忘記這個關鍵善後?事實上,偵探主角事後為了洗脫共犯們的嫌疑,竟然向警方交差時提供假證供,表示案中出現不知名的第三者並逃之夭夭——難不成電影希望將「善後」的「功勞」,也一併歸功到神探主角的頭上嗎?
對此,雖然電影沒作詳細交代,惟原著小說卻有比較具體的說明。偵探主角在最後剖析案件時,確曾提出兩個假設,一是有外來入侵者,二是所有乘客都是犯人,否則,他不諱言說根本無法解釋案中互相矛盾、無法串連的證據。追本溯源,由恐嚇信的出現,到富商死者一度委託偵探保護安全,以至紅衣怪客在車廂閃過等等,本來都屬虛構第三者的免責鋪排;只不過,突如其來的雪崩,特別是那封寫有「岩士唐」字眼的恐嚇信被神探發現,卻為神探找到了案件最關鍵的犯案動機,將所有乘客與死者的關係串連起來——某程度言,此信之存在其實大無必要,也莫說它戲劇性地尚未燒盡,又或沒有被拋車外棄諸雪山......在無法透過犯案手法偵破案件的困窘下,這封「岩士唐」信及所透露出的犯案動機,便為偵探突破思考的唯一缺口;可惜受累篇幅所限,電影沒有在此詳作交代,以上兩個假設是怎樣被神探反覆論證,包括死者的真實死亡時間(神探多少是先識破「不在場證明」的)等,這無疑損及案情的整體嚴謹性。
事實上,本片要處理的人物非常之多,甚至可說是過多了,也很大程度令菲林的使用更加捉襟見肘。始終,跟基本沒有字數限制的小說不同,一齣電影須交代這麼多人的心路歷程,難免會吃力得很。雖然本片的處理尚可,觀眾對不同角色都有一定印象,未致於有走馬看花的感覺,不過,這亦難免壓縮了其餘部分,包括上述的案情解釋部分。
當中,神探由起初誤以為真兇份屬一人,到中槍後頓悟推敲出真兇原來是全部人,中間就無太多過渡可言,難免予人一種落雨收柴之感,包括令人奇怪為何開槍傷人的醫生會若無其事地跟眾人一起「排排坐」(這幕畫面上似「最後的晚餐」,但劇情卻似「最後的審判」)。其中,神探比福爾摩斯更加福爾摩斯,其見微知著的特異能力,甚至能夠一眼看穿別人職業及準確推敲背後身世(亦即看穿「一人分飾兩角」的另一真正身份),這裡的所謂破案過程,亦嫌有點牽強突兀。
再「雞蛋裡挑骨頭」的話,主謀要糾集所有共犯參與殺人、繼而一起乘搭這輛「東方快車」,本身已是一個極危險的高難度動作:如果有人非議殺人行為,又或如猶大般出賣耶穌,整個計劃豈不極易泡湯?也莫說貴人事忙,就連伯爵以至公主等亦須抽空參與,遠道土耳其乘搭這輛死亡列車。
當然,「無巧不成書」,凡此種種或者多拗無益。惟說到底,懸疑偵探案的主要要求,既須極盡曲折離奇之能事,《東方快車謀殺案》的「所有人都是兇手」,固然是無可挑剔的設定,惟所引伸出的劇情內容,也須盡量壓縮犯駁空間,繼而確保案件的進行及破解皆是合理合情——某程度上,以今日標準來看,電影相信存在一定改善空間。當然,以上其實都嫌吹毛求疵,都是在這部經典大作「雞蛋裡挑骨頭」;始終,總的來說,本片仍是一齣值得觀賞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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