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評】我認識的黃秋生：光明磊落真君子　何存風雨上新階

「神戲劇場」行政總監張珮華邀請我看黃秋生新舞台劇《搞大電影》（Speed-the-Plow），改編自 David Mamet，香港版由黃秋生、林海峰、韋羅莎主演。劇終時，導演甄詠蓓叫秋生講幾句話，他開玩笑：

哈哈，現在還敢開口嗎？

作為名人，他可能體會到說話會有風險。

以劇論劇，《搞大電影》製作認真（特別讚賞負責媒體設計的黃志偉），充滿娛樂性。《搞大電影》講的是大小「狐狸」加上一隻「小狼」的故事：大狐狸陳玻波（黃秋生飾演）為電影總監，他的生活哲學是「有奶便是娘」，可以「為了咸濕一個晚上而出賣朋友」；小狐狸是秘書嘉欣（韋羅莎飾演），她的生存之道是「扮純情，騙好處」；而林海峰飾演是一個「吹水唔抹咀」的小狼，他叫霍一刀，是一個失意的導演。他請到周潤發客串新片，於是連忙找玻波去說服老細開戲，誰料嘉欣聽到這個消息，決定賣肉求榮，答應和玻波上床，想捷足先登，讓公司給她開戲，霍一刀知悉，氣得半死，誓要和大小狐狸算帳……

這個好劇，是高水準之作，不過粗話連場，我個人抗拒舞台劇充斥髒話，但是聽到女觀眾都笑到嘻哈倒地，我放心了。

《搞大電影》不夠好的地方，是三個演員都沒有充分發揮：秋生的角色太膚淺了，對於他這種好演員來說，完全沒有難度；韋羅莎的演出流於表面，只見到她純情一面，感受不到她攻於心計的陰暗；林海峰是「陽光」潮男，不夠壞，連聲音都是正人君子，未算演活一個市井的「撈家仔」。

認識秋生接近二十年，最初是他的律師，現在是朋友，也曾是工作相交：在香港演藝人協會和藝術發展局所引發的事情，即兩場「選戰風雲」中，他都落敗了。

當時，演藝人協會的秘書長陳芷菁指秋生無交會費，不容許他參與「會長」的選舉；而秋生想連任藝術發展局的委員職位，也在選舉中榜上無名。在這些事件中，秋生當然有弱點，但是，看到有些攻擊，對他很不公平，但是秋生說：

要發生，總要發生，過去，也得讓它過去。

他沒有小動作，更沒有記掛心頭。秋生是性情中人，常常「明知征途有艱險，愈是艱險愈向前」，不過，他的一舉一動，都光明磊落，是一個真君子。所以，當秋生有需要，大家都樂意支持他；他的舞台劇連劉德華也來投資。

數年前，我和一些文青朋友做「網上節目」，找秋生接受訪問，他只說了句：

嗱，只要為我找一個化妝的便無問題，因為我不想出鏡的樣子太不專業！

他沒有半點查詢或囉嗦，也沒有要求交通接送或費用。秋生準時在訪問地點出現，我們為想節目活潑些，有人問了他一句：「官員之中，誰人最好演技？」誰料他完全配合，給了一個非常「激」的答案，可是他的答案會傷害到自己，我們事後商量，也不好意思使用，因為秋生幫助我們，卻為他帶來麻煩，但是，對於一個這樣坦蕩蕩的君子，我們都愛惜他，結果，這部分的訪問片段，給放棄了。

可惜，秋生作為公眾人物，在其他地方的言行，沒有人為他作出這樣的「消毒」把關，終於日積月累，秋生的說話，誤犯秋毫。

作為公眾人物，說話會影響大眾，故此，明哲保身的、或政治冷感的，只好閉嘴，或只談風月；但是，如果他們要談政治、社會、時事，最好能夠做到「公允平衡」，因為說得不好，會誘導鼓動別人。不過「公允平衡」說出來容易，實際如何做到？有人說，不外下列幾種方法：

(1) 言論溫和婉轉，但是，這樣會被人罵「無料到」；
(2) 對於不同意見，各讚五十句，或各打五十大板，但是，這樣會被人罵「機會主義」；
(3) 今天同意 A，明天同意 B，但是，這樣會被人罵「失憶」；
(4) 把 A 和 B 的意見「打包」，視為自己的看法，但是，這樣會被人罵「精神分裂」；
(5) 堅持 A 的觀點，不過同時指出事情可以有 B 的，但是，這樣會被人笑「雙手人」，即是「on one hand, xxx. but on the other hand, yyy」；
(6) 所有看法，自己不上身，只推卸是別人說：「某某認為……某某指出……」但是，這樣會被人笑是「攝石人」；
(7) 小罵大幫忙，但是，這樣會被罵「擦鞋仔」。

左右做人難，秋生，除非你很有激情，或言論自由的忠實信徒，否則，你為過去的一言一行，已經付出太多，達到五勞七傷，性情中人隨意便開口東拉西扯的年代已經過去。作為公眾人物，今天你說什麼，都會被人利用，有些人會不留餘地，站出來當面指罵你，有些人會躲在你背後，慫恿你，鼓勵你上戰場……

我接觸過一些藝術大師，許多人說他們有修養，因為他們聽到愚昧的聲音，當然不會附和，也沒有動氣，只是微笑回應，其實心底裏，早已把閒人「掟出街」。

秋生，在戲劇界內，只要你繼續保存一團火，不要故步自封，多些提攜新人，多做些好作品，雖然活在風雨中，仍然可以利用春風來化雨，終於有一日天朗氣清。

上階路雖有苔痕，但階上的腳印，卻是一雙新鞋，未能平伏的內心，總有其他出路的。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