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影評來稿】許鞍華的戰爭時代抒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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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浩庭(嶺南大學視覺研究系學生)

許鞍華執導的電影《明月幾時有》,取材自1940年代香港淪陷,游擊隊拯救文人的歷史。電影延續導演所要呈現的大歷史背景下的小人物,也繼續其電影中的一種「重文輕武」,沒有極端的人性扭曲、血腥打鬥,一切似是雲淡風輕,卻又語重心長。

導演再次讓觀眾看到她所思考的說故事方式,今次梁家輝飾演的老年游擊隊成員小彬,作為身處現今香港口述當年的人。這跟電影《黃金時代》中人物直接向鏡頭獨白的處理不同,但同樣間中把劇情的節奏打斷。有人會批此處理手段突兀,但其實正因突兀,導演的刻意設定是為觀眾定位,一方面觀眾感受人物,另一方面觀眾亦會有所抽離,清楚自己是聽故事的人。跟《黃》的處理不同,《明》要透過老年小彬表達大時代的落幕,時間終將過去,小彬揸的士維生,這就是生活,也是電影的著眼點。而且從小彬口中,是滿滿的回憶和思念,談起劉黑仔,他談到其扮鬼扮馬的性格,不是甚麼悲壯的義士。身處那個時代的小人物,不會縱觀抗戰悲壯,只有生活,以及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交往。

(《明月幾時有》劇照)

正因著眼生活,人無論身處甚麼時勢都得生活。所以彭于晏飾演的劉黑仔一幫人打完漢奸後有歡笑的鏡頭,電影中亦有一切從簡但依舊熱鬧的婚宴,縱然無法大笑,但也不代表人連生活中的一絲幸福都不去抓住。另外,周迅飾演的芳蘭跟葉德嫻飾演的方媽,兩人的細緻互動不但表達出上一輩人把未來交托下一代的情感,同時又流露著父母探問為何身陷險境的偏偏是自己子女的關愛之情,這不是單一時代的情感糾結。而連日軍捉花姑娘都要去看看的芳蘭,大膽而且做事毫不猶豫,由老師變成可靠的中隊隊長。周迅在後山的長鏡頭把芳蘭對母親的思念、以大局為重的冷靜、悲傷但仍得繼續走的勇敢等通通加起來的複雜情感演繹出來,從電影中可以感受的不是大英雄的氣慨,只有平凡人的義無反顧。

周迅飾演的芳蘭跟葉德嫻飾演的方媽,兩人的細緻互動表達出上一輩人把未來交托下一代的情感。(《明月幾時有》劇照)

有指電影美化了東江縱隊,但其實相對地亦沒有刻意醜化日軍,武力的情節亦安排在鏡頭之外。或許不一定要從美化醜化的對比或者以血肉橫飛的畫面表現力量,安靜樸實亦可富有力量,而且餘韻無窮。正如霍建華飾演的李錦榮在七步不成詩性命也不保的情況下,觀眾都會感受到貌似溫文的大佐隨心而湧的殺意。一定會有聲音指此片與真實有距離,筆者亦同意,但何不給予電影其他的可能性。槍林彈雨和血淚交織的戰爭場面、侵略者的殘暴不仁、對抗者的激昂憤慨,大有表現這些場面的作品存在,《明》令筆者想起前陣子日本動畫電影《謝謝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兩片為戰爭題材電影提供了其他面向,令人不禁反思何不把無奈的、美好的都紀錄下來。筆者觀賞電影期間發現席上有相當數量的年長觀眾,我猜或多或少,他們少了我們的理性思辯,會從電影中得到共鳴,亦如彬仔一樣勾起回憶。

(《明月幾時有》劇照)

文人船上一聚後,大多是離別。最後劉黑仔跟芳蘭道別,也是對時代的告別,是時候回到我們身處的時代。導演誠邀音樂大師久石讓作電影配樂,抗戰背景的電影,今以日本大師為這香港故事譜上樂曲,個人認為還為電影譜上了另一層的意義。《明月幾時有》不會是精彩的史詩,不會是壯烈的歷史紀錄,但會如時代生成的抒情詩一樣,是種流露、是種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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