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寫金漆揮春幾近絕迹 油麻地小巷隱藏半世紀「菜單書法家」

撰文:呂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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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新年將至,不少人會在屋外屋內貼上揮春增添喜慶,身處印刷字年代,手寫毛筆字揮春顯得更有價值。在油麻地和旺角之間的一條小巷中不時排起人龍,72歲的周伯埋頭寫字,「身體健康」、「百毒不侵」是這段疫情以來最多人「落order」的字句,他稱連續第五年出來擺檔不為賺大錢,只為應街坊要求寫字應節。另一邊廂,油麻地玉器市場內昔日也有「寫信佬」攤檔會寫揮春,但隨着時代進步,這些攤檔的熱鬧場面已再不復見。

在油麻地和旺角之間的一條小巷中,72歲的周伯埋頭寫字。(呂諾君攝)

大半生與字結緣 退休後獲邀「出山」專寫菜單

在熙來攘往的油麻地彌敦道,一條小巷中隱藏着一個「期間限定」的揮春檔。只見周伯在矮桌上先預備金粉,之後倒入天拿水稀釋成為金色墨水,再用毛筆沾墨,在紅紙上手起筆落便寫好了四個「金漆」大字。周伯稱自退休後,5年前起來每逢新年前夕便在此處擺檔,「啲街坊話搵度度都搵唔到手寫(揮春),叫我可唔可以出嚟寫。」

周伯指,過往的揮春檔的經營者年紀老邁,除了「手震寫唔到」,也有不少人已無法自理,需入住安老院;而他大半生都與字結緣,自7歲起學書法,年少時在爸爸的米舖負責寫單,後來也做過酒樓專寫菜單,近年又有茶餐廳慕名找他買字寫餐牌,因此他寫字前毋須熱身或預先寫草稿後便可落筆,早已成為本港碩果僅存的「菜單書法家」。

臨近新年,他便在家中先寫出500張揮春放在檔口售賣,若有特別要求時,他又會應客人要求即席揮毫。現場只見老、中、青客人都被吸引,更有小朋友拿着揮春與在巷內揮春牆上拍照。

金漆寫字有講究 成本高不求大賺

「十個有八個都唔用(金漆),佢哋寫寫下會忟。」周伯表示,用金漆的難度比用黑色水墨高,力度和時機都要控制得宜,「有啲人唔鍾意你望住佢寫,因為要諗下度下,但我唔理。 」他指,在此擺檔日寫數十張一點也不累,皆因「個心入咗去」,在人潮人也能泰然自若,隨性得來又揮灑自如,由於材料及落筆各有講究,每張揮春50元的揮春幾近成本價,還未計食環署突襲式驅趕或發告票。

走到油麻地,在去年底因應興建中九龍幹線而搬遷的油麻地玉器市場內,還有數檔碩果僅存的「寫信佬」攤檔。過往教育水平不高,平民百姓需靠別人執筆,於是油麻地郵政局旁的雲南里便出現這些寫信檔,包括代寫家書、代客報稅、申請牌照等等,曾經這裏也有人寫揮春。93歲的徐麟堂就是其中一人。

由大老倌變開檔賣字 檔口仿如退休界政總

徐伯表示,他由學徒開始,在此已做了40多年,在此之前他是鼎鼎大名的大老倌 ,藝名新羅品超,日常抄曲期間練出一手好字。在一次演出中,他被一名在玉石市場內擺檔的律師「睇中」,邀請到寫信檔中當學徒。考慮到做粵劇收入不穩定,加上開始步入中年,徐僧便加入了寫信佬行列。

他憶述,昔日檔主們有退休警司、幫辦、師爺、校長、前政府公務員等專業人士,宛如退休界的「政府總部」,提供打官司、報稅、翻譯、核數等服務,不少客人會排着隊等開門。徐伯雖然自謙「學不來」,但他代人寫信也很受歡迎,除了因為「字靚手快」,更因「熟行情」,一些街坊遇到疑難,他都能給予意見,如區議員助理般協助他們。

可惜隨時代發展,這些寫信檔由40檔、到12檔、到現時只剩6檔,過往也有寫揮春的徐伯,透露當年由下午寫至晚上雖有一千多元收入,但漸漸地寫上十數小時內仍很少人買,因此近年都沒有再寫;而玉器市場搬遷後,他們的檔口變得更加細小,場面也更加冷清。身處電子化年代,現時熟客也不再來寫信,就連聖誕卡、賀年卡都甚少見。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徐伯在這數十年間以寫信的收入養大了4名子女,新年即使不寫揮春,也可含飴弄孫共聚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