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地方選舉極右險奪管治權 西方民主社會如何力挽狂瀾?
德國周日(9月1日)舉行地方選舉。前東德的兩個州份薩克森及勃蘭登堡州皆以右翼的德國另類選擇黨(Alternative for Germany,AfD)報捷而撼動柏林。票站調查顯示,另類選擇黨於薩克森得票由五年前的9.7%飆升至27.5%,至於勃蘭登堡則由12.2%升至23.5%。執政基督教民主聯盟雖然仍是薩克森的最大黨,但得票已急瀉逾七個百份點,其執政盟友社會民主黨在其掌政之勃蘭登堡得票雖然領先,卻只比不及三個百分點,對於默克爾危如累卵之執政聯盟來說絕對是個警號。
另類選擇黨紮根德國政治已成了新常態。自2015年因敘利亞內戰而引發的難民危機,默克爾採取的門戶開放政策,以較寬鬆的準則容許難民入境,已引起部分德國人爭議。直至歐洲恐襲頻生,儘管不少發動者不是敘利亞難民所為,默克爾的移民政策已遭到非議,亦造就了另類選擇黨迅速崛起。2017年的聯邦大選,另類選擇黨以12.6%的得票率首次晉身國會,成為僅次基民盟及社民黨的第三大黨。及後基民盟及社民黨再度重組政府,另類選擇黨更成為最大反對黨。基民盟的得票大瀉亦引起黨內保守派及移民立場較為強硬的姊妹黨基督教社會聯盟不滿,最終也迫使默克爾宣佈下屆不再連任,並辭去黨魁一職。社民黨內亦爆發了路線之爭,領導層連番更迭,黨魁之位至今仍然懸空。
另類選擇黨在全國十六州皆有其民選代表,當中以前東德州份表現更為突出,在聯邦選舉之中皆以約兩成得票跑贏其他西德州份。尤其在煤礦業曾經極為興盛、工業重鎮萊比錫所在之地的薩克森州,另類選擇黨在聯邦及地方選舉皆得票逾兩成七,與基民盟旗鼓相當。另類選擇黨在這些前東德州分技勝一籌,原因在於前東西德人口及經濟結構之差異。自前東德於1990年正式歸併西德,其後經濟發展一直滯後於西德,煤礦業及工業重鎮亦隨去工業化而變得淍零,失業問題及人口減少成為反建制力量滋長的腹地。在蘇聯倒台前,德共經過多次改組而演變成的左翼黨,本以前東德地區為票倉,近年亦逐漸遭右翼的另類選擇黨蠶食。
德國右翼與近年西方成熟民主政體的極右政黨冒起模式大相逕庭,皆是以經濟不平等之問題簡化為身份認同問題,將失業、生計的問題歸咎於外來移民搶飯碗,甚至是以穆斯林為主的中東移民湧入,將會把西方文明價值逐步消滅的身份危機捆綁,喚起歐洲早已掃進棺材的民族主義,加上了根深柢固的反猶主義及死而不僵的極右種子,自由派建制精英欲連同穆斯林消滅白人的陰謀論,在年長及教育不高的低下階層選民中更是甚囂塵上。因此於歐西多國中,昔日投票予左翼政黨的工人階級紛紛轉投給這類反移民、反建制,以民族主義作牌頭的極右政黨。美國有威斯康辛、密歇根、賓夕法尼亞三大前工業州送特朗普上台,英國有史篤城、侯城、新特蘭等前工業重鎮於公投中大比數支持脫歐,德國則有薩克森成為另類選擇黨的大本營。
與歐西其他國家不同的是,德國由於其沉重的納粹歷史,一直對右翼思潮極為敏感,以防微杜漸的方式遏制國內的新納粹主義運動。聯邦政府亦一直致力於轉型正義及多次表示深切反省其二戰的侵略及屠殺罪行,盡量淡化國民的族群民族主義情感。自由派思想大師哈伯馬斯更提出憲法愛國主義之概念,以法治而非血緣或領袖作為民族身份及效忠對象。戰後德國積極的反省及深厚的民主傳統令國內的極右思潮未如其他歐西各國成為主流。2016年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後,奧巴馬訪德與默克爾會面,更被視為把西方自由世界領袖之位交付給默克爾。
然而不及三年光景,被視為歐洲定海神針的默克爾已成明日黃花,其執政聯盟亦岌岌可危,極右民粹肆虐下多年來倖免於難的壁壘似乎也漸遭另類選擇黨打破。對此,長年於歐西民主政體掌權的精英階層也必須醒覺,一次又一次譴責那些反移民言論,意圖以道德高地批判這些表面極端主義、實質反建制的思潮,無助團結大眾。精英必須深切認識在全球化及去工業化中成為輸家的無權者,並認真回應他們對於其身份認同有切實危機感的怨懟,才能挽救日益兩極化而變得脆弱的民主政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