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Marvel隊長》掀起的文化戰爭　透視兩性平權之難

未知各位看了本年度的荷里活大片《Marvel隊長》（Captain Marvel）了嗎？漫威電影宇宙（Marvel Cinematic Universe，MCU）自2007年起花費十多年，製作20多部電影鋪排而成的超級英雄電影系列，一直受到全球漫畫迷及超級英雄迷歡迎。但這部首次以女英雄為主角的電影，竟引起美國部分網民強烈反彈，甚至瘋狂狙擊，扯進了在西方長年爭持不下，關於女性平權和反對政治正確的文化戰爭（culture war）。在現實社會，漫威揭開了另一場戰幔。

英雄女權言論　竟惹網民負評

這部在三八婦女節全球上映的超級英雄電影，由奧斯卡影后貝兒娜森（Brie Larson）擔正，以漫威漫畫中的Marvel隊長獨立成章，講述其如何在這父權社會，女性被看扁的情況下不肯認輸，最終突破了父權束縛，成就了超級英雄地位。她亦是漫威世界中最強的角色，可以單憑個人之力穿梭宇宙，被視為在下個月上映，漫威電影系列最終章的《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Avengers: Endgame）中，扭轉乾坤，拯救世界的關鍵角色。

那這部電影有什麼問題呢？有反政治正確者批評，它太女權了。女主角貝兒娜森亦經常不加修飾地發表女權言論，例如她曾批評影評界由白人男性壟斷，聲言「我不需要一個40歲的白種男人跟我說，我在《時間的皺摺》（A Wrinkle in Time，去年一部由女性編導、女演員擔綱的電影）哪一部分的演出對他來說不行。」類似的女權言論自然觸動網民神經，繼而群起攻擊她及其參與的電影。

主要戰場為電影評論網站「爛蕃茄」（Rotten Tomatoes）和IMDb，電影未上映已有大批網民湧到這些網站給負評。YouTube也被「攻陷」，加了類似「貝兒娜森搞死漫威」標題的影片成為了人氣搜尋，內容也夾雜了一些仇恨言論。有評論者批評，那些網民「因為覺得備受威脅才負評這部電影」，而「要怎樣的缺乏信心，才會為了一部女孩當英雄的電影發牢騷？」

社會紛爭縮影　左右文化大戰

其實這種因電影而起的紛爭，在早前另一部漫威電影《黑豹》（Black Panther），以及同樣為迪士尼出品的《星球大戰：最後絕地武士》（Star Wars: The Last Jedi）也發生過。兩部電影都以非白人演員擔綱，卻惹來保守派網民劣評如潮，批評其政治正確的平權作風。事實上，此類平權風某程度也是由於近年奧斯卡一直受批評「太白」，不論評審或提名演員都是不合比例的以白人佔大多數。而奧斯卡也回應批評，近年加入了不少其他種族及女性評審。

然而在電影圈引起的平權爭議，只是美國甚至西方世界連綿多年的文化戰爭。無論在電視、電影、音樂，甚至教育及工作機會、公共權力，因制度上的性別主義及種族主義，非白人男性的其他族群一直處於弱勢。然而多年來的平權運動也刮起了一陣政治正確風，任何涉及歧視的用語都被禁——「白痴」變成「智力障礙」、「肥」變成「體重挑戰」，一切有「man」（男人）的字如「chairman」、「policeman」都要變成「chairperson」、「police officer」。最經典莫過於加拿大總理杜魯多，將「mankind」讀成「peoplekind」，被網民恥笑。

有批評者認為PC文化（political correctness）正扼殺言論自由。當語句有隱含的歧視成分都要被禁時，就連日常會話中也遍佈陷阱，人人動輒得咎，一句失言便被扣上「歧視」的帽子。特朗普風潮正正是對PC文化的反動，其口沒遮攔，視政治正確如無物，因而受不少自認為深受PC文化之害的網民支持。特朗普充滿貶低女性、種族主義色彩的言論，也觸怒不少平權人士。起源自荷里活，席捲全球職場的#MeToo運動，正是對特朗普的反撲。

平權略嫌矯枉　仍須警惕極右

平情而論，近年的PC文化的確有矯枉過正的趨勢。事無大小，只要有丁點歧視的意味，都會遭到性別主義、種族主義等指控。就連近日美國民主黨新星奧羅克（Beto O'Rourke）宣布參選總統時，說他老婆照顧在家照顧小孩，他偶爾才幫手時，也被女性主義者借題發揮，批評他的男性特權，指如果是女候選人說這些話則會飽受批評。

然而另一方面，我們亦要警覺有極右分子以反政治正確作包裝，企圖將仇女反同、歧視有色人種、反猶仇伊斯蘭的言論正常化。事實上自特朗普上台以來，白人至上的極右思潮再度興起，針對猶太人、伊斯蘭教徒的襲撃亦有上升趨勢。日前在新西蘭基督城闖入清真寺，槍殺50人的恐怖分子塔蘭特（Brenton Tarrant），行兇前的「行動宣言」便是在以痛恨政治正確，充斥性別主義、種族主義言論著稱的極右網絡大本營「8chan」貼出。

從《Marvel隊長》到基督城清真寺，一場爛蕃茄的網絡民意戰走到現實世界的血腥大屠殺，其實都是西方世界連綿多年文化戰爭的其中一環。我們要明白政治正確有時雖然看似反智，但其背後平權目的，在於消除積壓幾百年，深藏制度之中的種族主義、性別主義等各種形式的歧視。最近韓國娛樂圈爆出性醜聞，更反映性別不平等的制度下，女星被當成性商品的悲歌。兩性平權之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說到底，《Marvel隊長》只不過如那位評論者所言，是「一部女孩當英雄的電影」而已。難道在電影中，女主角穿上牛仔褸，在公路上騎着電單車風馳電掣的畫面，有那麼冒犯嗎？其實，有性別主義、種族主義極端傾向的極右分子畢竟只是極少數，但如果我們不能在兩性平權，種族多元的問題上互相諒解，針對女性的網絡攻擊，甚至像基督城的血腥屠殺只會不斷重演，屆時我們也將與自由社會最核心的價值——寬容——愈來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