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歡|香港經濟不應住在歷史回憶裡面
江玉歡專欄
香港特區政府在《2023至24年度財政預算案》內發布一籃子經濟政策,從「促復甦、開新局、擴內需」等方面推動經濟。但究竟什麼是開新局,如何擴內需?迄今特區政府給出的答案尚未明確。香港經濟復蘇工作從去年初開始,直到今天已有一年多時間。在這期間,特區政府出台各項不同的政策,包括發展旅遊業吸引外地來港遊客的不同策略,房屋買賣「撤辣」等等,都對本地經濟有一定的刺激作用,但是後續發展力量並不強勁。
兩次經濟轉型成功只屬被動
在過去,特區政府習慣被動發展、坐等發展,缺乏主動出擊的經驗。客觀來講,回顧過去五、六十年香港經濟發展路徑,不可以說「不幸運」——上世紀四十年代後期及八十至九十年代,香港本地的兩次經濟結構轉型,俱因國內外政治形勢或政策變動、時來運到地發生。
一是在二戰結束後,戰後重建使香港成為一個重要的製造業中心。香港以其廉價勞動力、地理位置優勢和相對穩定的政治環境,吸引了大量外國投資和跨國公司的設立。製造業包括紡織、服裝、電子產品、塑料制品等,成為香港經濟的主要支柱。
二是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逐漸經歷了製造業向服務業的轉型。隨著中國大陸的改革開放和經濟崛起,全球貿易需求放緩,幸而另一道門再為香港打開——內地的「改革開放」。內地出口擴張、資金南下,香港經濟又再順勢變回以轉口及服務出口為主的結構。借此機會,香港政府順勢推動金融、貿易、物流、旅遊和專業服務等領域的發展,以提升經濟結構和增加就業機會。香港逐漸成為國際金融中心、貿易樞紐和商業服務中心,服務業成為經濟的主要引擎。
時代紅利吃一時不能吃一世
也正是上述兩次被動經濟轉型的成功,慢慢深化了特區政府以及港人對「積極不干預經濟政策」的認知——人們更願意相信政府管理有方,經濟發展規律和政府策略完美匹配,而淡化了當時的時代背景和歷史機遇。過去的港英政府面對時代紅利,更相信市場分配,任由市場自由競爭,從而維持社會穩定,特區政府將這一經濟政策延續下來。
但是時代紅利只能吃一時而不能吃一世。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產業單一,房價過高,經濟發展水平波動大等等自由經濟政策的種種副作用逐漸出現。過度依賴市場,忽視自己在經濟發展上的必要角色,今天的特區政府是時候考慮如何革新香港經濟發展邏輯,而不是單單潤飾及增加經濟活動的類型。
產業決定人才,或是人才決定行業?
近兩年,在經濟學界有學者呼籲香港應積極展開「第三次經濟轉型」。那麼這次轉型究竟要怎麼轉?已經開始轉了嗎?效果如何?當下的經濟轉型的目的是產業多元化,增強經濟穩定性和韌勁。但如何實現多元化,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並不如前者明確。
以製造業為例,根據2019年數據,製造業佔本港GDP少於1%,香港坊間一向並不認為「製造業」或「工業」屬熱門行業,以至於當政府需要展開大規模基建項目時,出現了明顯的人才不足和勞力不足現象,高端電子製造業更是遠遠落後。而今天的工業化,是指會運用到大數據、自動化科技、工業4.0等高端工業——問題在哪?是產業決定人才,抑或是人才決定行業?這個過程是否全由市場決定?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人才與產業並非是先有雞或先有蛋的關係。當訪問香港本地中小學生關於未來想從事的工作時,想必答案更多集中於金融醫療等,這與政府在基礎教育階段缺乏引導、高等教育階段工程學科與市場指引脫不開關係。
且不說老齡化導致香港人口結構不利於經濟發展,縱然有足夠數量青壯年,但沒有多元化的教育理念、大專院校教育機制,培養不出能推動產業多元化的人才,僅靠政府官員未有落地能力的政策,又何談香港經濟轉型?人才不夠多元化,產業自然難以多元化。
亞洲四小龍的製造業全勝香港
同屬開放型小經濟體的新加坡,住房政策常常作為香港住房政策發展的對標,經濟多元化亦明顯,其中高端製造業(包括電子、製藥、航空航天工程)佔該國GDP的18%。「亞洲四小龍」的臺灣、南韓及新加坡,製造業佔GDP分別是30%、25%及20%,連經歷30年經濟低迷的日本,也能維持製造業佔GDP 21%的水平,足證製造業能夠在發達經濟體再次復興,同時也證明,當本地經濟進展陷入疲態,政府對局勢的正確判斷以及積極恰當的作為則是優良催化劑。
香港經濟的新思維,其實邏輯並不複雜。政府需要學會追根溯源,學會放下高端的姿態,認清歴史、看清現實,不應住在歷史回憶裏面。香港經濟新思維的結局一定是產業及勞工市場變得多元化,年輕人與一般市民向上流動的機會才可增加,長遠經濟發展、民生及社會深層次矛盾也才得以改善。
作者江玉歡是立法會議員(選舉委員會)、執業律師。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