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明｜如果澳門取代了香港

香港過去兩年無論是經濟、金融市場、樓市的表現，均令不少外界感到失望，因此遭外界嘲笑為「國際金融中心遺址」。此固然有所誇大，但縱觀歷史，的確沒有一個國際金融中心可以永遠存在。與其坐視資源流失，本港各界不如考慮一下，如何令肥水不流他人田，與香港一水之隔的澳門，能否在國際金融體系中擔當起更加重要的角色。

來稿作者：梁海明

在華人世界裏，港澳向來都被視為一體。但在這種連體稱呼中，則隱約體現出香港與澳門之間實力、地位的對比，所謂「大香港，小澳門」，澳門的光芒長期被香港遮擋。在過去，香港的優勢確實明顯，作為一個國際金融中心，香港的核心競爭優勢並非只是中國中央政府給予的優惠政策，或者是前往香港上市的公司數量，而是形成了以律師、會計師、投行和專業咨詢等眾多專業人士所組成的「群聚」（Cluster）效應。這種一切都朝著「交易導向」（Transaction Oriented）的基礎建設和金融生態，為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的鞏固和發展，奠定了厚實的基礎。

多年來，相比香港，澳門的劣勢則也很明顯，彈丸之地嚴重缺乏土地資源，其面積只有香港的四十分之一左右，人口也僅是香港的十分之一左右。而且澳門雖然近年來積極尋求經濟多元化發展的途徑，然而，澳門博彩業「一業獨大」的格局並無改變，制約著澳門非博彩業的發展以及產業結構的多元化。不少澳門青年人也和香港青年人一樣，有「君子勞心，小人勞力」的傳統觀念，寧願做薪酬較低的文職，也不願從事3D (Dangerous, Dirty, Difficult) 的高薪體力工作。

因此，澳門能否取代香港？這個問題如果放在三、四年前，可能並沒有討論的意義。但隨著大量資金、外企乃至人才離開香港的今日，尤其近期港股恆生指數跌至1997年回歸時水平，香港若未能擺脫地緣政治的衝擊和市場情緒的左右，香港的國際金融中心或將遭受重大衝擊，甚至國際金融中心地位也將不保（具體詳見拙文《香港股市受什麼地緣政治和市場情緒左右？》）。這個問題變得有意思起來，我們不妨從以下三個角度去假設一下。

港幣流通　二戰曾替代香港

其一，澳門歴史上曾替代過香港的角色。1941年日軍侵佔香港，澳門由於葡萄牙與日本間的歴史原因，免於戰亂。戰亂導致香港的不少富豪例如何東（當年香港首富）、何賢（澳門首任特首何厚鏵之父）、何善衡（香港恆生銀行創辦人）等人避居澳門，他們到達澳門之後，繼續從商維持生計，又拓展人脈關繫，維持對商業信息的掌握，為以後重返香港迅速開展業務，東山再起發揮了不少作用。

澳門除了成為香港富豪避居之地外，還支撐了港元的地位。在1941年12月26日，即香港被日本統治翌日，日本宣佈以軍票取代港元，港元變為不合法貨幣，在香港擁有港元的人會被施以重罰。當時香港雖然已不准使用港元，但港元在澳門依然受承認，且可以在澳門市面上流通，為二戰後港元恢復法定地位，以及香港經濟的恢復作出了貢獻。

如今的澳門，不但像香港一樣貨幣可自由兌換、資金進出無限制，實行極低的稅制，資訊也同樣無限制與外界聯動。而且回歸以來，澳門的法制、會計及監管制度提升迅速，這些都是成為國際金融中心必備的條件。

而且，早在三十多年前，澳門幣已與港幣掛鉤，至今仍維持澳門元與港元掛鉤併間接與美元掛鉤的固定匯率制，所以在澳門，港幣的信用度和受歡迎程度要高於澳門元，流通領域中的貨幣也以港幣為主，如今澳門元佔澳門流通貨幣總額的28%，港元則佔澳門流通貨幣總額的54%。

在上述條件下，如果本港的企業和資金要轉移到其它地區，不難看出澳門比其它城市更有條件成為香港的替代之地，甚至可以取代香港的部分角色。

一國兩制　社會人和團結

其二，澳門的地位與香港平等，且有「人和」的優勢。澳門雖然只有一個鎮的面積、一個縣的人口，但卻是一個特別行政區的建制。澳門的離任特首也曾出任全國政協副主席，澳門在中國的地位與香港平等，香港與中國中央政府簽署的重要協議如共建「一帶一路」、粵港澳大灣區等，澳門均是簽署的一方。

在國際上，自1999年回歸中國以後，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澳門特區政府參加國際組織和機制的數量由回歸前的51個增加到190多個，澳門特區護照免簽證或落地簽證待遇的國家、地區，由剛回歸時的3個增至現在的144個（略低於香港的169個）。澳門護照的「含金量」大幅提升，不但可為澳門民眾出行帶來便捷性，同時表明澳門的國際地位顯著提高。

尤為重要的是，澳門具備香港沒有的優勢，那就是更加「人和」。即使香港當前已無真正意義上的反對派，但建制派內部是否就非常團結？相信讀者自有答案。

所謂「家和萬事興」，澳門內部不僅更為團結，且市民更加支持澳門特區政府，相比香港特區政府近年的財赤，澳門特區政府已連續17年派錢每年向永久居民派錢，且隨著澳門特區政府財力進一步充裕，財政支出向民生領域傾斜，澳門的民生福利水平有了較大提高，目前已領先周邊地區。

澳門各界都強烈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身份，正因為對中國的高度認同，澳門的發展能與粵港澳大灣區內地城市的發展，乃至中國各地的發展更加緊密相連。因此，澳門元如今已被允許可在珠海橫琴作為小額支付使用，港元則沒有獲得同等的待遇，不能在深圳前海使用。

今時今日，內地民眾無疑更加認可澳門，而非香港。相信澳門的上述特色，應能吸引到不少個性務實、厭惡紛爭、不喜虛而無實的市民前往澳門就業、生活。

資金充沛　具創新優勢

其三，澳門資金充沛，而且資金的風險胃納更高，更適合開發創新金融服務。作為傳統和主流的國際金融中心，香港的投資渠道和種類非常完善，香港市場的投資者普遍厭惡高風險業務，傾向於追求低風險甚至是無風險的穩定盈利。而澳門資金的風險胃納更高。而且，與粵港澳大灣區內地城市例如深圳相比，澳門並不受到內地的金融政策限制，因此更具有展開金融創新的政策優勢。這令澳門比香港和粵港澳大灣區內地城市，更適合發展金融工具的創新、金融技術的創新，乃至服務方式與金融市場創新等的創新金融業務。

當然，創新金融業務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要久久為功。但不可否認澳門的許多特色，都為金融創新提供了良好的土壤，將逐漸吸引到不滿足於香港傳統金融行業的創新金融人才、機構前往澳門尋覓新的天地。

顯然，澳門現在已經擁有了蓄勢待發的深厚基礎，雖然短期內要取代香港為時尚早，但在如今各界均不看好香港，認為香港將慢慢成為「國際金融中心遺址」的趨勢下，澳門未來角色深值中央決策層更多的關注，乃至更多政策的傾斜。

澳門未來最需要突破的主要是人才和土地問題，因為在當今的國際競爭的大格局中，人才的地位極其關鍵。全球眾多非常缺乏資源的地區，一旦重視培養和引入人才，往往也可吸引資源和資金流入，最終甚至遠遠超過一些天然資源豐富的地區。澳門未來如何吸引人才，需要政府制定長遠的策略。在土地問題方面，澳門天然面積雖然非常狹小，然而在今天的政策環境和技術條件下，這已經不應該成為一個城市發展的阻礙。未來如何利用好填海措施，利用好珠海橫琴的土地，與解決人才問題一樣，也需要澳門特區政府、廣東省政府乃至中國中央政府齊心協力去統籌發展。

未來，澳門若然能夠更加發揮「國家所需，澳門所長」的角色，那麼，或許香港是否變成「國際金融中心遺址」的問題，便沒有那麼嚴峻，因為我們還有澳門。當然，作為港人，相信大家都不願意看到這一天會出現。

作者梁海明是絲路智谷研究院院長。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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