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並施｜香港漫畫神人利志達

儒家《中庸》有云︰「智仁勇、三達德」，智慧、仁慈和勇敢是中國三種美德。香港也有「三達」，香港流行文化有三位達人︰吳孟達、劉以達和利志達。吳孟達是電影達人，劉以達是音樂達人，而漫畫達人就是利志達。利志達不只是「達人」，還是「神人」，他是香港漫畫界最「神」的一位大師。「大師」這個名詞在香港經常出現，例如「戲劇大師」、「廚藝大師」、「時裝大師」等，「大師」好像已經有點濫用，所以要正確形容利志達，應該稱他為香港漫畫「神人」。

有人評日本漫畫家手塚治虫（1928年－1989年）是「漫畫之神」，利志達就是香港漫畫之神」。利志達「神」的地方是他能夠堅持這麼多年，由1987年自資出版《同門少年》漫畫到目前三十六年，仍然創作不斷。利志達「神」在他的出神入化繪畫技藝。利志達「神」在他的創造領域五湖四海，將其漫畫延伸至電影、實驗劇場、文學、流行音樂、雕塑等。什麼單位和類型他都會嘗試和合作。利志達「神」在他有實驗精神，什麼類型的漫畫都實驗，他的《草莓妹》、《K》、《大海盜談》都是實驗性的漫畫繪畫作品，他的作品累積了幾十年的功力和歷練。利志達「神」在他雖然沉默寡言，但是他的作品裏面充滿思想和想法。他最「神」的地方是在香港這個污煙漳氣、文化低俗泛濫的社會裏出於污泥而不染。所以，利志達真的是一位「神人」。

推薦大家去觀看最近在海港城．美術館舉行的《大道其中》利志達個人作品展，雖然規模比較小，但是利志達很久沒有辦展覽，值得把握機會去觀賞這位神人的作品。

我和利志達並不認識，可能只是有些場合碰過面，點個頭。曾經跟他合作過幾次，合作方式非常簡單，我發一個電郵，他回覆確認，定下一個日期，他便會準時交貨。每一次他交出的作品，我只有兩個字︰「驚嘆！」驚嘆他的畫藝、驚嘆他的概念。例如2009年我邀請他參與一個關於美國德裔建築大師Mies van der Rohe極度hardcore的多媒體音樂作品，請他繪畫一些illustration（插畫）。他真的把Mies的神髓畫出來，那種剛毅、那種堅強、那種鐵一般的意志呈現出來。所以利志達真的能夠觀察吸收人物的精髓，變成了作品。

利志達經常被邀請到海外交流，例如法國、比利時、上海和澳門等地。他基本上是香港視覺文化其中一個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流行漫畫代表人物有黃玉郎、馬榮成和牛佬，但是論到漫畫神人，一定是利志達。利志達是香港文藝的一個icon，受到各方的尊重，因為他具真功夫，大家都尊重他的造詣、尊重他創作的熱誠和投入。

我不禁會問︰「為什麼香港普羅大眾並不知道利志達的存在？為什麼日本能夠出現手塚治虫？」因為漫畫在日本是一項產業，有投資者，有漫畫學校、有孕育空間、有教育體制，最重要是有消費者、有讀者群。香港本來也有讀者群，但是最近式微了，若果跳進去那些庸俗的市場，可能並不適合利志達的作品。利志達的作品不單只是漫畫，而是透過漫畫營造一種藝術氛圍、藝術派別，他把漫畫推向一個極緻。

香港的問題在於沒有一個正常的本土藝術教育體制，未能將利志達這種神級創作承傳下去。當然利志達可以設館授徒，但需要空間需要資金。當香港政府說「搶人才」的時候，政府有真正珍惜本地人才嗎？有時候真的很唏噓，連張國榮這樣具國際肯定、雅俗共賞的重要藝術家，M+博物館也不重視，只重視日本和外國藝術家，替其舉行展覽。利志達是香港視覺文化非常重要的漫畫家。M+博物館也好、康樂及文化事務署也好，應該系統性收藏利志達的作品並展出。

傳說利志達有一位超級粉絲，已經收藏了他很多作品。但是最重要是收集利志達的手稿。利志達的手稿看上去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感覺，那種感覺是不能用語言形容的，這就是視覺文化和視覺藝術的重要性。大學也應該設立專科研究利志達。

除了利志達外，香港有很多漫畫工作者在默默耕耘，例如最近在元創坊（PMQ）舉行「P for POTS & PANS共冶一爐展覽」的歐陽應霽。他也是香港實驗漫畫其中一位重要人物，香港實驗漫畫就是香港漫畫的精神。另一位漫畫大神是邱福龍，邱福龍的技藝也是神級，極度高超。一直數下去，香港不缺漫畫高人，只是香港政府和建制沒有系統地去培養，吸收、轉化成為香港軟實力之一環。

說好香港故事，說好中國故事，需要由香港人開始。而利志達就是一位必須受到重視、能夠說好香港視覺文化的漫畫神人，毋庸置疑。

作者胡恩威是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江蘇省政協委員、進念．二十面體聯合藝術總監暨行政總裁。文章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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