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杜特爾特大志不能遂

來稿作者:黃宇翔
杜特爾特政治上敗亡的案例,令人震驚,但放諸世界冷戰史中,卻非孤例,菲律賓是一個東南亞國家,但在各種政治經濟結構上都有著「拉丁亞洲」的特徵,在經濟上升級乏力,政治上輪迴地由左、右派執政,但都無濟於事。杜特爾特要打破這個悲劇的循環,著力整頓治安,經濟上親中,依靠中國的力量、依賴基建拉動成長,但他的大志最終不能遂,卻最終落得有如前智利總統阿葉德一樣的命運,惟一不同的是,阿葉德舉槍自殺殉國,杜特爾特則被送到荷蘭的海牙,肉體上沒有死亡,但在政治上已然走到類似的境地。
菲政府借刀殺人
雖說「拉丁美洲」國家一個共性是法治意識薄弱,但這次菲律賓政府直接執行國際刑事法院的命令,直接逮捕杜特爾特,並送往海牙受審,背後法理邏輯仍然令人不解。逮捕杜特爾特的是總部位於荷蘭海牙的國際刑事法院(ICC),國際刑事法院運作的其中一個原則就是「補充性管轄原則」,即在「國家管轄不能夠或者不願意實施管轄時,國際刑事法院才能夠對核心國際犯罪進行調查和起訴」,當中最常用到的罪行即是凌駕於國內法的「反人類罪」、「種族滅絕罪」、「戰爭罪」等等,而今次用於起訴杜特爾特的正是「反人類罪」,指控杜特爾特大量法外處決販毒與吸毒者的行為。
這些罪行是否成立是一個問題,但上述行為反映了菲律賓並非「不能夠或者不願意實施管轄」,而是通過國際刑事法院「借刀殺人」,通過國際法的人權原則處理國內的政治問題,將國際法的工具「國內化」,以處理國內政治矛盾。
其次,「國際刑事法院」發佈的是「擴散通報」(Diffusion),「擴散通報」是一個實體或成員國向另一個成員國提出的國際警察合作請求,但菲律賓總統小馬可斯卻指事前並未收到相關的逮捕令,可見菲律賓政府事前是知情,並同意配合執行逮捕令。
國際刑事法院的調查源於2016年,2022年以來小馬可斯上任以來對ICC的調查態度丕變,到了2024年突然變為表示無法阻止國際調查人員獨立展開行動,年底時更指若杜特爾特被正式起訴,菲律賓將基於對國際刑警組織的國際義務,配合引渡程序。整個過程的變化,與兩人的政治合作關係由親密到破裂的時間點若合符節,這反映了菲律賓政府有意願也有能力實施管轄,只是假借「國際刑事法院」中立的外衣,以堵住國內反對派之口罷了。
而且,「借刀殺人」的「刀」磨得粗糙,操作上也頗多毗漏,即便是小馬可斯親姐律賓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主席伊梅·馬可斯也看不下去了,在3月20日,伊梅·馬可斯在召開聽證會時,就質問「菲律賓什麽時候成了海牙的一個省?」並且認為針對杜特爾特的「非法逮捕」行動,只是為了摧毀政治對手,對菲律賓而言也「只會帶來麻煩」。
地緣板塊擠壓下的重整
杜特爾特的被逮捕,代表著菲律賓「親中遠美」路線的終結,更是拜登時代末期、特朗普上台後地緣政治格局重整的結果。自拜登任期末段起,米爾斯海默等現實主義華府智囊,就主張「棄台」,並將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重心調整到菲律賓,認為這將更有利於美國對華的軍事部署。連帶日本、韓國政局也幡然變色。親美的尹錫悅倒台,岸田文雄也倒台,日本換上相對親美的石破茂,韓國則很大機會由在野「進步派」的李在明接掌政權。
因此,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中心,也從東北亞轉移到東南亞,尤其是以菲律賓為重心,在特朗普上任前,曾與印尼總統普拉博沃、菲律賓總統小馬可斯通話,反映特朗普在戰略上對東南亞的重視。在這個地緣戰略的調整過程裡,杜特爾的改變菲律賓命運的政治實驗則最終以悲劇收場,成為菲律賓重投美國懷抱的「投名狀」,只是披上了國際刑事法院這張「合法外衣」。
冷戰時期的70年代,智利總統阿葉德就對國家進行社會主義改造,並雅有政聲,但卻在任內被中情局策劃推翻,最終飲彈自盡。阿葉德之死是冷戰高潮下的悲劇,時隔五十多年後,在遠東的杜特爾特的命運,何嘗不像極了阿葉德,但不知小馬可斯,又會否,是一個皮諾切特呢?
作者黃宇翔是德國哥根大學東亞研究系碩士生,合著有《東亞變局:大轉型與香港出路》。文章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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