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品海｜美國政治怎麼了？

我觀察美國政治超過四十年，它曾經是超級大國，有很多創新，通過科技提升了大多數人的生活品質，在製造業領域也是領跑者。可惜，今天這一切已經如大江東去。很多人同樣關注美國政治，因為它曾經主導世界政治潮流，是不少發展中國家的模範，吸引了無數的移民。這些人認為只要採用了美國的制度，人民的生活就會好起來，只要成為美國眼中的民主國家，繁榮和穩定就緊隨其後。今天的美國還能給予人們這些想像嗎？究竟是大家一直誤解了美國國家的本質，還是今天的美國出了問題？

美國除了做過一些貢獻之外，還為這個世界帶來了戰爭和衝突。無論是越南、阿富汗、伊拉克戰爭、敘利亞和利比亞內戰，還是烏克蘭今天的悲劇，美國都難脫干系，因為美國制裁而深陷困難的委內瑞拉、古巴、伊朗等國家都是受害國。美國在金融領域也製造了無數災難，索羅斯一手炮製了1992年的英鎊危機，美國對沖基金主導了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2008年的次貸金融危機是美國金融體系培育的完美風暴，美國聯邦儲備局的貨幣政策是歐美商業銀行持續暴雷的始作俑者。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問題，毒品、槍支氾濫、性別混亂和家庭破裂、犯罪團夥、種族歧視和侵犯人權事件，美國都是其中最惡劣的地方。

國會山莊滿是「特朗普」

我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花了四個多小時觀看TikTok的CEO在美國國會的聽證，得到的印象是美國不只有一個特朗普，國會議員中不少都是「特朗普」。他們雖然不叫特朗普，樣子也不像特朗普，但知識、能力、論述、思維都跟特朗普差不多，無能無知、只懂用口號和粗暴語言論政，思維混亂和毫無邏輯。當然，這本身就是美國政治的特質。觀看一位美國政客的言論和行為就是在看廣告，而且是粗製濫造的廣告，差別只是在賣保險還是汽車。在美國從政，無論是想做總統、議員還是市長，就必須懂得演講和不斷吹噓自己，選民一旦聽得順耳，就算是成功的政客，人民是否得到實惠，國家政策是否有效，都不是關鍵所在。一位紐約的國會眾議員用假履歷、假政績贏了選舉，被兩黨和媒體窮追不捨，卻依然沒有被褫奪議員資格，這樣的政治究竟是高尚到哪裏？

一位紐約的國會眾議員用假履歷、假政績贏了選舉，被兩黨和媒體窮追不捨，卻依然沒有被褫奪議員資格，這樣的政治究竟是高尚到哪裏？

以往我也看過其他國會聽證，一直都知道它是一場口水大會，議員參與不是要聽取被傳喚對象的解釋或說明，更不是要瞭解真相，認真討論議案的細節，而是在電視攝影機面前作秀、誇誇其談，努力證明自己是在為選民爭取權益，事實為何並不重要。在這些「演出」中，政客重視的不是道理或真相，只要能迎合選民一時的情緒，特別是在討論有關墮胎或移民等具爭議性法案，就算是羞辱被議會傳喚的政府官員也可以毫無顧忌。這就是民主嗎？它能解決人民的需要嗎？

國會不是唯一的鬥獸場，美國的司法體系和媒體最近同樣墮落為街頭賣藝。通過選舉成為紐約地方檢察官的布拉格（Alvin Bragg）最近成為媒體寵兒，在電視機面前公審剛被起訴的特朗普，好像觀眾就是陪審團，看電視的客廳成為了法院。布拉格在參選時就明確要追究特朗普的「犯罪」行為，大家普遍認為他是因此而勝選；負責審訊的法官是民主黨的支持者，曾經處理過特朗普以往的案件。這種安排顯然不理想，明確挑戰了美國司法體系的獨立性和無罪推定，法律的尊嚴和嚴肅性都在「演出」中消失殆盡。媒體用了一個多星期輪番直播、討論、分析，毫不吝嗇地將自己視作政黨的宣傳工具，在攻擊對手時無所不用其極，連對司法制度的起碼尊重都不屑於保留。CNN對特朗普的鄙視讓人看得啼笑皆非，連裝扮為客觀媒體都省卻，我這個同樣不認同特朗普的觀眾，雖然從不覺得需要認真對待CNN的新聞品質，但也無法不對其荒唐程度目瞪口呆。

政客媒體合作馬騮戲

前段時間發生的氣球風波是美國媒體和政客共同炮製政治秀的典型案例。美國總統、國務卿、兩黨議員都在風波中積極參與、盡情演繹，基本上是在為媒體製造素材，心甘情願地被媒體牽着鼻子走。美國總統在演出中親自指揮，最後還為媒體製造了導彈射擊氣球的馬騮戲，國務卿布林肯更將事件升級到取消中美外交會晤，兩黨議員樂此不疲、小題大做。媒體除了樂於成為編劇，更是為了商業利益，積極主導事件發酵、激化危機，借用不同立場維繫話題的熱點。究竟這是什麼氣球，需要如此勞師動眾，事情至今沒有答案，但美國已經轉為批評中國拒絕重新安排與布林肯的外交會晤。

對於烏克蘭戰爭的來龍去脈、美國撕毀對北約不東擴的承諾，媒體隻字不提，甚至當美國著名國際事務學者，包括芝加哥大學的John Mearsheimar和哥倫比亞大學的Jeffrey Sachs，都強烈指責美國政府背信棄義，逃避責任，是烏克蘭戰爭的罪魁禍首，但美國政客和媒體依然不聞不問。美國兩任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和麥卡錫，為了製造輿論效應，達到圍堵中國的政治宣傳，不顧中美雙方就相互承認所做的法律承諾，用不同的方式為台獨提供舞台，理性的從政者都會質疑這種行為如何符合美國利益。如果美國國會認為承認台灣的國家身份是正確的，甚至應該參與防衛台灣，為什麼卻在與台灣建交的要求面前躲閃；既然中國如此邪惡，為什麼不乾脆取消與其的外交關係，恢復與台灣的邦交？當然，這就是虛偽，問題是，美國國內好像沒有人認為作秀政治會傷害美國的利益，美國人是否真的以為它可以為所欲為？

問題是，美國國內好像沒有人認為作秀政治會傷害美國的利益，美國人是否真的以為它可以為所欲為？

美國曾經是民主燈塔，是自由女神像的發源地，接近一百年都是「進步人士」的神主牌，除了基督教和伊斯蘭教之外，它很可能是另一個被普遍接受的精神符號。數千年文明積累的宗教依然可以呼風喚雨，但美國這尊神像正在被它的傳教士摧毀，全世界都在目睹它頭上的光環越發暗淡無光。

是時候破除「美國例外」迷思

估計不少人都在質問，自己曾經學習的榜樣為何落得如此狼狽。大家還記得美國在911之後發動的反恐戰爭，由於世貿中心被撞擊的場景過於震撼，不少人認為美國報復是情有可原，然而，被侵略的阿富汗和伊拉克，經歷接近二十年的折騰，還不是讓美國軍隊夾着尾巴滾回老家嗎？最近沙特阿拉伯和伊朗重新建立外交關係，敘利亞與海灣國家重修舊好，美國在這個被全新塑造的中東好像不再有存在感。西方主導的、充滿災難和仇恨的中東看似正在翻開新的一頁，這是否就代表美國被掃地出門？果真如此，我們還真要想想曾經的燈塔是否放錯了地方，女神只是一尊泥菩薩，曾經的迷信是另一場上天對人類智慧的考驗，太多人不及格了。

我有一種奇想，TikTok的CEO周受資，從不認輸的華為創辦人任正非，持續減產的沙特王儲薩拉曼，剛訪問中國的法國總統馬克龍，拒絕瑞典加入北約的匈牙利總理奧爾班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當然還有正在進攻烏克蘭的俄羅斯總統普京，他們是否都在用不同方式清除美國身上的傲慢，喚醒美國曾經推崇的理性主義，讓世人看見真實的美國。美國是一個移民為主的國家，有其強項也有其缺點，但不是被上帝視為特例的國家。事實上，這個年輕國家還在成長，少年得志，誤以為自己別具才華，可以目中無人，自大無比。應該說，如果真的有上帝，它必然是民主的、人人平等，不會只是垂憐美國。

我無法評價美國今天的政客是天生愚鈍，還是後天遭遇重創而呆頭呆腦，或者只是掩耳盜鈴的強盜，甚至是讀死書的繡花枕頭，根本不知道天下之大，更不知道自己的渺小。我無法講清楚美國為什麼二十年之後倉皇逃離阿富汗，為什麼連敘利亞它都派駐軍隊，卻在強烈支持烏克蘭的口號遮掩下，不願意派兵抵抗俄罗斯；為什麼它如此懼怕中國，硬要擺出兵戎相見的姿態，又同時死皮賴臉的要求保持溝通。中東曾經是美國的囊中物，到處都是美軍，但中東國家今天卻在公開挑戰它的權威。

國際關係不應該是你強我弱，更不應該是零和博弈，美國作為唯一的超級大國，絕對不可以採取單邊主義，不可以將不同國家劃分為敵對陣營。就算是光環退卻，或者人們不再迷信，但美國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受到尊重的大國，它是時候找回自己合適的位置，而不是沉醉在曾經光榮的想象中。

美國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受到尊重的大國，它是時候找回自己合適的位置，而不是沉醉在曾經光榮的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