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視問題才能解決問題

撰文:倪文迪
出版:更新:

沒有誰會想到,比起晚市開始要停堂食,還有事情鬧得更滿城風雨。政府官員出席港區人大的生日宴本身未必是個大問題,但萬一疫情出現那怎麼辦?現在情況發生了,也就證明了當初官員的判斷是大意的。這樣說不是事後孔明,而是既然存在發生這種情況的可能,那官員本來就應該具備敏感度,預計到有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從一開始便更加謹慎而為,宴會場合可免則免。更何況出席的官員在理論上是有可能確診的,對於更壞的情況又有沒有預想過?

現在九名正副局長及部門首長在竹篙灣檢疫中心隔離檢疫,期間不宜履行職務而須休假,這怎可能不影響特區政府的運作?更何況民政事務局及財經事務及庫務局的正副局長同時須要接受檢疫,局長的職責要分別由公務員事務局局長及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兼任。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這種情況都是不應該發生的,但它就是發生了。

不只是個別情況的結構問題

特首林鄭月娥星期五(1月7日)晚上發表聲明,表示已下令調查每名官員出席宴會的情況,有沒有違反防疫規定等紀律,在調查工作完成後會對有關官員採取適當行動。紀律處分當然要做,個人要為個人問題負責,但事情既然不只在一個半個官員身上發生,而是多名官員集體出事,那我們不可能只當作是個別情況般處理,而不去問背後的結構成因。

也就是站在這一點上,特首作為特區政府的首長須要負責。在這段時間,她應該反覆思考為什麼多名官員也這樣大意?為什麼他們沒有預想過會有這樣疫情出現的情況?為什麼不只是正副局長,還包括了紀律部門的首長?這個管治團隊是不是在一些問題上出了錯?最終她必須問,她這位領袖的領袖在什麼事情上沒有做好?更遑論她在周二(1月4日)在批評國泰航空時,才言之鑿鑿地說「等如我是特區之首,我也要為所有事情負責。」

我們尤其要記得,在生日宴之前望月樓群組已經爆發了,三百多名密切接觸者及其同居者被送往檢疫,官員即使此前答應了出席相關宴會,但對於該場合的疫情風險也應該有所重新評估。而在同一天早上,特首才在立法會為90位候任議員監誓,象徵着政治局面的新一頁。問責官員其時不是應該正投入於政策制定、革新施政,以期在新一屆立法會解決社會問題嗎?何以恰恰在這個時刻卻一時大意,犯下這種不必要的錯誤?

考慮到此,今次事件實在不只是個別官員的紀律問題,而是特區政府的整體不足。加上在生日宴僅兩天後,當局因為疫情升溫而要收緊限制社會活動,市民對於官員的怨氣自然更加大。特首作為政府之首,作為涉事官員的上司,代表整個團隊向社會道歉,在情在理也是需要的。

道歉以反思管治理念

道歉就只是兩個字,其實不是什麼的事情,政治上的道歉更加有不少都是意義不大的政治操作。尼克遜在水門事件期間曾經道歉,克林頓面對國會彈劾的時候也向全國表示深感抱歉,但沒有誰覺得他們有反躬自省。林鄭月娥在反修例兩次大遊行之後也曾「向每一位香港市民真誠道歉」,但在兩、三個月之前據稱她又埋怨當時的同事及建制派向她施壓,聽起來就好像認為自己從來沒什麼問題。說到底,道歉不是解決問題的力量,除非當事人願意正視問題本身。

歷史上最成功的一次認錯,或許要數二千年前的輪台詔。漢武帝在征和四年下哀痛之詔不只是因為一時間的「民力屈,財用竭」,而是他以亡秦之跡為戒已達二十年,才藉輪台之契機完成守文的轉向。換句話說,他對於繁刑重斂的問題具有深刻認識,深明改弦易轍的必要性。能夠在死前兩年有此轉捩,史學家田餘慶形容此舉挽回了當時將頹之局,下開西漢近百年之久的穩定統治,甚至直至清末也不再多見類似成功之案例。

現代政治的一言一行莫不充滿了政治計算,就好像近日話題電影《千萬別抬頭》所呈現的那樣諷刺而現實。何時進何時退,在政治危機之中要逞強還是放下身段,不可能不作策略盤算。但若然回歸基本,記得政治本身就是為了服務人民、社會利益而存在,那從政者自然不難找到問題所在,知道該怎樣做。

兩千年前中國的漢武帝罪己守文,羅馬共和晚期的西塞羅則經歷了政治生涯的高山低谷。他嚐過執政官手握政治大權的好處,但也見證過共和政治走向專制獨裁的可惡。西塞羅淡出政治後著書立說,多番強調政治領袖除了要有才思敏捷的能力,同時必須要有追求社會人民幸福的德性。在今天開了政治新局的香港,這既是對現任政府官員的提醒,也是對來屆治港者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