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種族歧視遭停止出版　美國童書竟再掀文化戰爭

經過多個月的拉鋸，美國國會終於通過總值1.9萬億美元的《美國救援計劃法案》，預料本周內將交付白宮，由總統拜登簽署生效。不過在國會山莊內眾人談及的不是此天價方案的內容，而竟然是一部兒童漫畫。上周3月2日為美國年度的全美讀書日，正因其為著名兒童漫畫家蘇斯博士（Dr. Seuss）的生日。然而當日其名下的企業卻將六本蘇斯博士的故事書停止出版，稱有關圖書涉及種族歧視問題。此風波迅即引來反彈，各張保守派報章怒斥「取消文化」經已走火入魔，共和黨領袖亦紛紛聲援蘇斯博士，各地保守派民眾亦蜂湧搶購圖書，以示對自由派「取消文化」的不滿。

其實蘇斯博士的故事書百年來一直在美國民間家傳戶曉，就連前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幼時也是讀蘇斯博士長大，奧巴馬曾向白宮的見習生推介蘇斯博士，稱在其圖書中可以學習到兒童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亦曾在全美讀書日向小童讀過蘇斯博士。不過近年美國民間的平權意識高漲，蘇斯博士與其他文化作品一樣免不了受到社會的再檢視。2018年美國國家教育協會便以蘇斯博士的圖書中夾雜種族主義色彩而結束與蘇斯博士企業的合作。有研究人員指出，在蘇斯博士50本讀物中的2,240個角色中，有色人種只佔45個佔2%，其中43個角色屬於刻板形象的東方主義，另外兩個則涉及反黑人。

文化戰爭的戰幔拉闊

當然在蘇斯博士活躍的戰前年代及戰後初期，美國社會遠不如今天般對種族議題如此敏感，對不同種族的刻板印象和偏見根本稀鬆平常。正如早前1939年証映的荷里活經典名作《亂世佳人》便被抽出，指電影內在莊園農奴主下的黑奴侍婢形象醜化黑人，甚至一度要下架加上附註方可重新上架，也被保守派力轟為「取消文化」矯枉過正，甚至形容去年平權示威中拉倒涉及種族主義的銅像為「文化大革命」。此亦再度掀起長年撕裂社會的左右派文化戰爭，保守派政客便紛紛以此作為政爭武器，早前的保守政治行動會議（CPAC）更以「不被取消的美國」為主題，將抗撃「取消文化」作為保守主義運動主軸。

力主在「取消文化」上與自由派針鋒相對的共和黨人，對目前的抗疫工作及經濟刺激方案擱在一旁的原因無它，只是因為其在此議題處於下風。本來共和黨可重演2009年奧巴馬上台後的阻撓主義，以財政赤字債務懸崖為由，力抗拜登政府的1.9萬億美元天價方案。然而多項民調顯示拜登的經濟刺激方案為國會30年以內最受歡迎的政策之一，就連共和黨選民中亦有63%低收入人士支持《美國救援計劃法案》，而中產及高收入階層亦分別有37%及25%支持法案。自列根時代起壟斷美國政壇40年的新自由主義，明顯再也無法得到國人認同而壽終正寢，共和黨人無法再以財政右翼立場攻撃拜登，唯有轉戰文化戰線。

共和黨高舉文化戰爭的大纛，正是要為長期遭高學歷並在大城市生活、壟斷從洛杉磯荷里活到曼克頓《紐約時報》話語權的主流文化精英排擠的低學歷、低收入工人階級充權。其在圈子中發動的搶購蘇斯博士圖書風潮，更是以行動主義給予其支持者在社會發揮些微影響力的意義。正如其穿州過省出席特朗普集會，向其競選活動捐款一樣，只不過將對象從特朗普轉移至蘇斯博士的故事書罷了。加上最近玩具公司孩之寶宣佈，過去一直使用的薯蛋頭先生（Mr. Potato Head）將會改名為薯蛋頭，以示性別中立，而薩塞克斯公爵夫人梅根攻撃王室成員種族歧視等事件，皆令文化戰爭的戰幔愈拉愈闊。

不過拜登在此議題上亦如泥鰍般滑不溜手，避免涉足在此文化鏖戰之中。事實上拜登低調不喜衝突的特質，亦令共和黨人難以以具體的議題對之攻撃。過去奧巴馬時代，共和黨總以隱晦的種族主義立場對之攻撃，如特朗普發起的出生地懷疑論運動，便質疑其非美國出生無資格當總統，又以其中間名侯賽因懷疑其是否穆斯林。希拉里更加為共和黨20多年來窮追猛打的對象，又其借助其丈夫克林頓上位及牟取暴利、旗下基金會的腐敗指控、高高在上的精英嘴臉、擔任國務卿期間的政策失誤，令之不受歡迎程度與特朗普叮噹馬頭。不過共和黨人能夠對拜登的攻撃，大多只是老人癡呆、被賀錦麗操縱等。

特朗普以反建制的姿態於2016年橫掃共和黨總統初選入主白宮，已預視共和黨漸與列根當年一手建立的新自由主義分道揚鑣。當舊體制分崩離析，新路線尚未出現之時，保守派亦唯有將戰線定於長盛不衰的文化戰爭中。然而所謂自由派與保守派對於平權議題如此勢成水火，有多半是源於低學歷、低收入的鄉郊工人階級與高學歷的都市文化小資產階級在過去40年新自由主義政策下，教育水平、經濟發展、社會地位日益懸殊所造成的後果？若然兩黨不認真在因種族因素造成的經濟不平等，以及城鄉之間階級的財富及權力不均對症下藥，糾結的文化戰爭繼續撕裂美國社會，政局穩定亦將難以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