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獎總理不再和平　埃塞俄比亞瀕內戰邊緣

歐亞之交的高加索地區亞美尼亞及阿塞拜疆的戰事稍息，與阿拉伯半島一海之隔，位於非洲之角的埃塞俄比亞，最近又陷入激烈軍事衝突。擁有高度自治的埃國北部提格里州（Tigray），當地最大軍事組織「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igray People's Liberation Front；TPLF）近日開始多次與總理阿比其（Abiy Ahmed）統率的中央政府軍交火，更發生族群之間的屠殺行為，逾民眾從逃往鄰國蘇丹，當中更有一半以上是兒童，恐再造成令一次人道危機。

對於上一代香港人來說，埃塞俄比亞定必不陌生。其於80年代爆發過一場造成過百萬人死亡的大饑荒引起全球關注。在很長一段時間，埃塞俄比亞對於香港人來說，是貧窮和飢餓的代名詞。然而埃塞俄比亞一直為東非最有實力的國家之一，二戰時更擊退過在墨索里尼的意軍，免於被西方殖民。直至1974年當地共軍在蘇聯支持下武力推翻帝制，建立軍事獨裁政權。在共產黨治下埃塞俄比亞推行激烈的土地改革運動，引致全國大饑荒，亦掀各地武裝起義。

埃塞俄比亞的種族矛盾

其中擔當堅定的反共軍事力量者，則為北部提格雷人的「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1991年蘇聯解體，全球共產政權都幾乎樹倒猢猻散，埃塞俄比亞的共產政權亦宣告倒台，提格雷人自此便全面執掌朝政，其領袖梅萊斯（Meles Zenawi）更出任總理一職直至其於2012年逝世為止。其任內奠定埃國為多族群組成的聯邦制國家。1998年埃國北部爭取獨立多年的厄立特里亞就邊界問題正式決裂，雙方爆發逾時兩年的戰事，仍未解決領土糾紛。

2018年非提格雷族的阿比其上台，並進行大規模政治改革，如釋放在「提人陣」治下被捕的政治犯、歡迎異見人士返國、承諾公平選舉及新聞自由，又與厄立特里亞簽訂和約，最終使其於去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殊榮。然而其改組其政治聯盟，將舊日當政的提人陣排除於權力中心外，甚至以貪污及侵犯人權等罪名將之清算，亦使得舊有既得利益勢力的不滿。雙方就政策方向、資源分配、軍權、對厄立特里亞關係等問題嫌隙日深。

今年9月中央政府因疫情為由宣佈押後大選，提格里州公然抗命如期舉行地方選舉，使阿比其以公然違抗中央為命，稱該選舉為不合法，又威脅將「提人陣」定為恐怖主義組織。上月聯邦上議院更通過議案停止向提州撥款，「提人陣」則引用聯邦憲法中的無條件自決權，威脅要脫離埃塞俄比亞獨立。雙方劍拔弩張，最終終於在11月4日阿比其聲稱中央軍在提州的一個軍事基地受襲，自此雙方皆作軍事動員，中央政府更對提州進行電力及網絡封鎖。

縱使阿比其稱其軍事行動只針對提格雷的統治精英而非其人民，雙方的軍事衝突很快演變成族群間的仇殺，有報道指有數百名岩哈拉族平民（Amhara）在邊境遭「提人陣」軍隊屠殺，而亦有數百人亦因其提格雷族身份已遭情報機關、公務員系統、國航公司解僱。亦有報道不少提格雷族的親戚因說提格利尼亞語而遭警方扣查。由於埃塞俄比亞國內有十大族群一直彼此競爭，一旦族群仇恨植根，恐怕會為國內的族群矛盾助燃。

而且埃塞俄比亞一旦爆發全面內戰，對於非洲之角的穩定亦將構成威脅。現時約4,400名埃國維和人員駐守鄰國索馬里，而過萬名埃國難民亦已越境進入蘇丹，若埃塞俄比亞的局勢持續惡化，索馬里及蘇丹難以避免會受到波及。至於與提格雷接壤的厄立特里亞，更被「提人陣」指控有份對之施襲，並向厄國首都機場發射火箭彈報復，可能令爭戰多年的埃厄邊境重燃戰火。倘若厄立特里亞同樣捲入於此場內戰當中，東非局勢勢必更為動盪。

當初阿比其以民主、改革、和平承諾上台，外界期望甚殷。然而其對政經及地方皆有莫大影響力的提格雷精英，未有加以安撫反而排拒出權力核心，最終令雙方全面決裂。由共產恐佈統治下全國大饑荒過渡至經濟發展的半威權時代到今天的民主化過程，埃塞俄比亞一路走來相當不易。若阿比其不能擺平埃國內眾多族群的利益，反只懂以武力回應，則國內的族群矛盾只會越發加深，埃塞俄比亞將國不成國，亦恐怕會將當初西方冠之以諾貝爾獎的期許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