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猶主義再成翦除異見工具
近年英國坊間流傳一個笑話,每當在野工黨於民調中追近保守黨,黨內總會爆出反猶主義的醜聞。早前一項民調顯示工黨支持率以40%超越執政保守黨,恰好此時出爐的英國平等及人權委員會報告抨擊工黨領導層縱容黨內反猶主義行為,曾為人權律師的現任黨魁施紀賢(Keir Starmer)為此致歉,前黨魁郝爾彬卻稱有人出於政治原因將黨內反猶主義問題嚴重誇大。不及半日傳媒爆出工黨將郝爾彬驅逐出黨,此舉頓時於英國投下震撼彈,並且引發工黨黨內強烈震盪。
自郝爾彬在2015年上台以來,圍繞工黨的反猶主義指控便無日無之。郝爾彬於80年代擔任國會議員,由於其一直堅持工黨的左翼傳統,與90年代起當政的貝理雅親資本家作風大相逕庭,因此長年遭黨核心排擠。2003年貝理雅配合美國揮軍入侵伊拉克,郝爾彬跟隨黨內左翼元老本恩(Tony Benn)發動反戰運動,公然跟黨中央唱反調,令其與貝理雅一派種下嫌隙。
郝爾彬上台惹反猶指控
直到貝理雅卸任後,工黨在白高敦、文立彬中間派領導下接連大敗,方令工黨急欲求變,此時郝爾彬毅然從後座走到前台,力挑黨內眾多中間派候選人競逐黨魁之位,吸引年輕人爭相入黨支持,讓連年下跌的工黨黨員數目得以回升,並將貝理雅以降的新工黨路線拉回到左翼傳統。
然而郝爾彬甫上台,傳媒便將其昔日與愛爾蘭共和軍會面、公然支持巴基斯坦人的言論全數抽出來大加鞭撻,甚至扣上恐怖主義同情者、衣櫃裏的反猶主義者等污名。黨內外對郝爾彬的攻訐更是無日無之,到2016年脫歐公投時中間派又以郝爾彬未全力呼籲選民留歐為由發動倒閣。
工黨時有爆出反猶主義醜聞雖為事實,但2016年英國國會內政事務委員會發表調查報告便指出工黨反猶主義傾向未必比其他政黨嚴重,況且郝爾彬本人亦曾公開譴責黨內發表疑似反猶言論成員,例如曾戲稱把以色列遷往美國便可解決以巴問題和減輕以色列說客在華盛頓花費的工黨國會議員沙阿(Naz Shah),以及稱希特拉支持猶太人移民以色列為錫安主義的前倫敦市長利文斯通(Ken Livingstone)。
儘管如此,郝爾彬本人仍一直受反猶主義指控糾纏不休。在2018年,他在社交媒體評價一幅描繪銀行家操縱世界的壁畫被批評為反猶主義,事後他為未對該壁畫背後隱含的反猶訊息提高警覺而致歉,但平等及人權委員會的報告仍稱他不為該投訴進行調查屬於政治干預而有違反《平等法》之嫌。另外,報告稱工黨在郝爾彬領導下沒有為處理反猶投訴人員提供足夠訓練,有黨員更以反猶言論騷擾猶太裔黨員及否定對他們的反猶主義投訴為偽造或抹黑。今次不否認黨內存在反猶問題的郝爾彬認為報告誇大,結果卻遭施紀賢作為憑據逐之出黨。
對猶爭議淪為政治工具
事實上工黨一份內部報告早已指出,反猶主義指控為黨內反郝爾彬派系及黨外政敵打撃其領導的政治工具。工黨內部反猶爭議明明一直存在,卻在郝爾彬上台後突然成為焦點議題,而每當工黨在民調中上揚保守派報章總會爆出對工黨或郝爾彬的反猶指控,反觀在保守黨內一樣大行其道的反移民、恐伊斯蘭言論卻從未得到同等關注。在此政治正確大行其道、取消文化唯我獨尊的年頭,任何稍為偏離標準的言論皆可構成歧視帽子,更易於成為政治工具打壓異己。
反猶主義指控被利用作打壓異己的工具在西方政界實在汗牛充棟,記得年多前美國的索馬里裔新晉進步派眾議員奧馬爾(Ilhan Omar)指華盛頓內最有影響力游說團體之一的美國以色列公共事務委員會(AIPAC)撥出巨額捐助不少國會議員,質疑他們究竟是向何國效忠;此舉引起政壇軒然大波,輿論直斥她為反猶主義者,與進步派早有嫌隙的眾議院議長佩洛西更親自出動草擬議案作出譴責,後來聲援奧馬爾的議員強烈反彈,才迫使佩洛西以不點名譴責任何種族歧視言論作結。
不論是美國的奧馬爾抑或英國的郝爾彬,他們的遭遇正正反證了以色列在英、美政界的莫大影響力。任何針對以色列游說團體對政客的巨額捐助、挑戰以色列立國理據的錫安主義、批評以色列政府的巴勒斯坦政策或只是圍繞此問題的玩笑,都有機會被扣上反猶主義的帽子,形同屠猶否定者或納粹主義者般十惡不赦。這種做法骨子裏只是務求將反對以色列政府的異見消滅於萌芽狀態,然而如此「狼來了」式的濫用反猶指控只會令公眾對猶太人失去同情,對於真正受暴力及恐襲威脅的普羅猶太民眾來說只會造成反效果。
郝爾彬的故事亦反映工黨左右兩派持續多年的派系鬥爭。施紀賢狠下毒手將前黨魁驅逐出黨,使郝爾彬在下屆議會選舉無法得到黨內提名,等同宣判他的政治生涯死刑,其意旨正在於撃潰由郝爾彬帶起的左翼草根運動,不過對此極為反彈的基層年輕黨員已揚言集體出走,因此有關事件勢將加劇黨內鬥爭。回顧上世紀80年代工黨同樣因接連敗選陷入路綫之爭,左翼元老本恩堅持左翼路線,中間派則出走另立社民黨,結果令工黨十多年長期在野,方由貝理雅領導的新工黨回朝執政。此次施郝之爭,會否再令工黨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