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日揚言再製新戰略武器　金正恩重走先軍政治老路？

每年元旦為不少人檢視過去一年，展望來年的時刻，現年35歲的朝鮮最高領袖金正恩似乎亦不例外。金正恩去年公開向美國提出談判的年底限期，並承諾會為美國總統特朗普一份「聖誕禮物」。其後金正恩於朝鮮勞動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第四天上作報告，嚴厲批評美方出爾反爾，並稱朝方不會再「單方面遵守承諾」，宣佈不再停止核試和洲際彈道導彈試射，更揚言「世界將見證北韓的新戰略武器」。似乎在2020年，金正恩決意要跟美國再來一場較勁，朝鮮半島勢將再起雲湧。祈求世界和平的新年願望，恐怕又要落空。

美朝領袖以戲劇性方式破冰一年半以來，棄核談判停滯不前。金正恩批評為了增進雙方互信，朝方已先後廢棄了豐溪里核試場、停止核試及試射洲際彈道導彈等重大舉措，美方卻繼續跟韓國軍演、引進尖端武器、施加額外制裁，令美朝得來不易之互信基礎陷於崩潰。而美方於去年初越南河內特金會中，提出朝方必須全面棄核，令談判最終破裂，美方對平壤繼續施加壓力，企圖迫使其返回談判桌，現今回看明顯造成了反效果。美方試圖畢其功於一役，於雙方信任基礎尚未完全穩固之際，提出了過往多屆總統都未能達成，要求朝方全面棄核之大膽主張，明顯過於急進。而金正恩身為權威領袖，美方嘗試用威脅及強硬手段迫使其屈服，金正恩不可能示弱，反令雙方僵持不下。

源自金正日的先軍政治

自金正恩先父金正日治下，朝鮮已不斷強調「先軍政治」，主張一切以軍事為先、以軍事為重之國策。金正日大力投放資源於軍事上，更傾全國之力於核武研發，並於2006年首度核試，令朝鮮半島局勢迅速升溫。金正日曾一再強調，沒有強大軍事力量便無法保證其自主權及生存權，更形容「先軍政治就是萬能寶劍」。結果在2000年代多次反覆談判中，朝方雖然屢次承諾關閉核試場以換取糧食等經濟援助或解除制裁，卻始終未有棄核。畢竟為核武不僅讓朝鮮能夠跟美國此世界霸主平起平坐的談判籌碼，更是金氏王朝得以生存之最關鍵原因。不過「先軍政治」以軍事凌駕一切，亦犧牲了朝鮮之經濟發展。當近六成國家財政投放於軍事之情況下，朝鮮於1990年代爆發過大饑荒，估計造成數以百萬計死亡，自此亦經常爆發糧食危機。

因此當金正恩於2012年上台時，其首次公開演說便承諾朝鮮人民將不再要勒緊肚皮，有意改變以往經濟讓路軍事之國策。2013年朝鮮勞動黨通過「並進」政策，表示要軍事及經濟雙軌並行，又於2018年稱要實行「新戰略方針」，表示發展核武任務基本完成，要集中精力重建經濟，被外界視為朝鮮走向跟中國1980年代改革開放之訊息，甚至對金正恩有「朝鮮鄧小平」之期許。及後雖然美朝談判破裂，朝鮮於本年中第十四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一次會議中修改憲法時，仍在憲法第59條中刪去「先軍思想」一詞，金正恩上任以來的改革路線似乎仍未逆轉。不過隨美朝談判僵持不下，朝方之語氣明顯驟變，金正恩揚言會發展出一批「新戰略武器」，又指不惜勒緊肚皮，也「不能放棄尊嚴來換榮華富貴」，即便令人懷疑其是否要重走「先軍政治」之老路。

特金再度對話之誘因仍在

金正恩未有言明「新戰略武器」為何，不過其在演說中亦為美朝對話留下餘地，指會根據美國今後的對朝立場調整威懾力的廣度和深度，將皮球拋回華府。華府亦極力淡化朝方言論，特朗普重申跟金正恩關係依然良好，相信金正恩為信守承諾的人。國務卿蓬佩奧亦稱美方追求和平而非對抗，希望金正恩走另一條路，明顯跟昔日「烈燄與怒火」的強硬回應不同。此時正身陷彈劾危機而自顧不瑕的特朗普，距離競逐連任之大選不夠一年，極力希望在對朝談判上達成一些實質協議以取悅選民，不要虎頭蛇尾招人笑柄之焦急可想而知。在如此情勢下，特朗普更有理由要放棄一直以來事倍功半，甚至弄巧反拙之「極限施壓」，轉而採用較為溫和手段以促成和談。

在此情況下，特金兩人既是各有所求，亦可各取所需。特朗普希望於短時間內爭取一些實質內容之協議，令朝鮮半島局勢稍定，好讓其向國內選民交代。金正恩則欲制裁放寬，以讓朝方集中精力發展經濟。如此看來特金再度對話之誘因依然存在，甚至巨大。不過美朝雙方只是追求門面大於實質，短期而非長遠的目標，那麼一次又一次之新加坡會、河內會，然後談判破局雙方再度敵對之場面可能不斷上演。棄核觸及的始終是平壤最重視之自主權及根本之生存權。廿多年的「先軍政治」造就朝鮮成為列強不容小覷之擁核國，要改轅易轍走上全面改革開放，必須以棄核換取解除制裁甚至經濟援助，但便意味着金家要放棄其最重要的護身符，稍有不慎將一失足而粉身碎骨，此為金正恩所要面對之兩難。若未能解決此難題，朝鮮半島之和平只怕仍難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