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示威浪潮中的內地生「撤僑」事件

撰文:評論編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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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修例示威者11月11日發起「三罷」後,示威之陣地逐漸轉移至校園之內。中大、港大、理大等先後有示威者堵路,引來警方執法。當中,內地生「撤僑」一事,再次顯示了內地生和本地生間築起一道「我者」和「他者」的高牆。

科大首先「撤僑」?

11月8日,在將軍澳墮樓的科大學生不治,多區均有紀念活動,其中尤以周同學的母校科大為重。當天傍晚時分,內地網絡盛傳科大「撤僑」的消息。疑為在港內地生的微信對話圖片廣為流傳,上寫「由於特殊情況,學校發出緊急通知,下午及周末所有課程全部取消,請同學儘快疏散離開學校。下午1:30 有一輛大巴可做(坐)30人在李兆基商學大樓樓下開往深圳⋯⋯」「我先生他們可以說是非常狼狽地逃回深圳,有些甚至連行李都沒有收拾。」與此同時,科大內地生家長群「港科大家長-夢牽香江」的對話圖片也在網絡流傳,群內家長焦急萬分,商量着如何將孩子轉回內地讀書,如何每日派家長輪流組隊保護孩子安全等。這些對話圖片勾勒出一幅內地在港生水深火熱的圖像,讓內地網民無不義憤填膺:偌大的香港,竟容不下一方安靜的書桌。

然而,科大校方當日並無大規模撤離內地生的安排,只有個別導師自行離校,以及EMBA課程因取消周末課堂而安排接駁巴士送學生回深圳。即使大量內地生仍然留在校園,科大當晚並沒有針對他們的示威或衝突。與其說是恐慌的情緒,整個校園更是瀰漫着無言的沉痛,靜謐的哀悼。

當「撤僑」成為事實

其後幾天,隨着香港示威者展開癱瘓交通的「大三罷」,各區衝突升級,「撤僑」消息愈演愈烈,真假交織。11月12日晚上,內地媒體環球網發表文章,描繪了一幅內地生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艱難逃生的景象,譬如將中大形容為「敘利亞」,黑衣暴徒威脅「炸掉校園和放火燒山」,還穿插了當事者的一些闡述,如一名中大內地生「昨天深夜悄悄徒步走了十幾公里才脫離危險」。

無可否認,當天中大的氣氛緊張,示威者和警察在二號橋整天衝突。數百枚汽油彈、上千發催淚彈、被點燃的汽車,令校內許多學生恐懼和擔憂。然而,環球網的報道不無誇張成分,內地生接受電視台訪問時便直言,某些報道「刻意誇大情況,很挑動人的情緒,讓大陸觀眾覺得香港都是暴徒,和香港不值得珍惜,失望到極致。我覺得無論你的立場是甚麼,這些基本的新聞素養都是蕩然無存。」亦有內地受訪者稱,「真正覺得自己安全受到威脅,所以要離開的人,我目前知道的幾乎沒有很多。」再者,部分內地生離開因為學校已經停課,飯堂大多關閉,而非擔心人身安全。

對於香港人而言,他們或許更關注墮樓科大生、中槍青年等,對於內地生「撤僑」未必很關心。然而,「撤僑」幾乎是內地近日對香港示威報道的唯一重心,當中不乏恐慌情緒。

台灣學生步行離開中大,前往搭乘專車前往機場。(中央社)

大學校園中的「我者」與「他者」

這次的反修例示威雖然隱含香港人對內地法制之抗拒,但實際上不存在內地生與香港大學生之矛盾。可惜當大學校園成為衝突的「主戰場」後,有關「撤僑」行動的輿論似乎讓兩者之間的溝壑愈發險峻,並容易造成更多的誤解,不利兩地群體溝通。

波蘭社會學家鮑曼(Zygmunt Bauman)在著作《Thinking Sociologically》中提到,「我者」和「他者」的區分同時在於對事物的態度,喜歡還是厭惡、信任還是恐懼等。很顯然,內地視角塑造的香港和真實的香港社會存在一定的差距,無論是關注的焦點還是事實。而這些都會將雙方引向不同的態度,強化「我者」與「他者」之別。

毋庸置疑,隨大學氣氛劍拔弩張,許多留學生都有安全憂慮,台灣、英國等地的學生更乘飛機離港。然而內地生「撤僑」事件及其所折射之輿論差異,可謂兩地隔閡與偏見的典型案例。如今在港內地生並不少,據教資會數據顯示,2018學年約有1.2萬名內地生在港修讀各級資助課程。然而內地和本地具體的交流仍然有限,部分人對內地生的印象甚至是刻板的標籤,如「小粉紅」、「沒禮貌」、「書呆子」。可見,香港人仍然以「他者」角度看待在港求學之內地生,甚至拘泥於香港視角的內地,認為內地生都是保守的、持單一立場的。以「撤僑」一事為例,不少本地評論都先入為主地認為內地生都是要求警方特權護送,忽略了在這個群體在香港面對之環境及訊息差異。

另一方面,內地生亦面臨兩個視角的撕扯,對香港人產生不同的態度和看法。部分內地生依賴於內地媒體和社交圈,看到比較內地視角的香港;部分人則開始關注香港媒體和社交圈,看到比較本地視角的香港;亦有內地生在兩者之間,努力站在中間或者左右搖擺。對香港持有不同程度的擁抱,自然也會影響他們置身於示威浪潮中的決定,包括是「撤」抑或「留」。

我們常說,香港與內地應該正面而積極地互動,單方面的全盤拒絕或不健康地溝通,都非良策。小至於內地生在大學的處境及決定,大至於兩地司法互助之機制,道理相若。只有做到多元及客觀,避免恐慌和對立,才能消除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