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人禍】揭中介分佣制度　消費十萬保證有針　診所：冒認宣傳

港大微生物系教授袁國勇日前接受訪問時指，內地疫苗造假醜聞爆發後，擔心內地疫苗「鴨仔團」和「黃牛黨」經不法中介來港，一旦出現水貨疫苗、假貨疫苗，會影響香港醫療質素。
《香港01》記者調查發現，本港多間診所與中港兩地中介合作，涉跨境宣傳、分佣拆帳，有診所更直言，會把緊缺的疫苗，留給高消費的代理，消費愈高配額愈多。立法會議員、醫生郭家麒表示，醫委會沒有主動調查能力，難以判斷醫生的宣傳或分佣有無專業失德。前醫學會會長蔡堅指出，目前已見藥廠針劑配發明顯向遊客診所傾斜。

2018年7月底，內地疫苗造假醜聞爆發後，一份「赴港打疫苗攻略」在內地社交網絡熱傳，不少港人擔憂，十年前毒奶粉事件內地家長來港搶購奶粉後遺症會重演，令內地人來港搶購和注射疫苗。港大微生物系教授袁國勇更擔心，內地疫苗「鴨仔團」和「黃牛黨」經不法中介來港，一旦出現水貨疫苗、假貨疫苗，會影響香港醫療質素。

今年曾有診所HPV疫苗缺貨，有內地中介聯同已預約打針的內地人來港抗議。現時有很多醫療中介網站，可為內地客預約來港看病打針，嬰兒疫苗更是賣點。《香港01》記者翻查十多個此類網站，再查冊調查背後的老闆，發現香港和內地註冊的公司各佔一半，幾乎間間都提供兒童疫苗預約服務，每個中介合作的香港醫療機構由幾間至十幾間不等。

診所職員招攬中介分佣金　客戶消費動輒消費十萬

記者發現，位於旺角的診所「仁和體檢中心」，獲多個中介推薦。仁和的母公司醫思醫療（2138），在上月初公布，與騰訊（0700）旗下的企鵝醫院合作，安排內地兒童來港打針。

記者在早前一個星期六上午，到仁和體檢中心，只見其門庭若市，十多名職員正與客人傾談。記者佯裝家長，欲預約嬰兒五合一疫苗，被告知「這三個月不用排，都滿了，一針都沒有了」。

但當記者表示有興趣做代理，介紹內地親友來港打針，一位「健康主任」便打開話匣，向記者講解回佣制度，「寶寶疫苗（佣金）幾十塊，子宮頸癌疫苗（佣金）幾百塊」。她又強調，「不是說打一針就可以成為代理，你的客戶要消費十萬、二十萬、五十萬」，高消費項目主要指體檢、基因檢測等，她以38,280元的體檢套餐舉例，稱代理可得10%至15%回佣。

先稱嬰兒疫苗缺貨　但中介可獲分配

除回佣外，代理享有每月疫苗配額，消費愈多配額愈多，如現時貨源緊缺的HPV疫苗，普通代理每月只有兩三針配額，消費50萬元以上的代理，就可分到十至二十針，而前台稱「一針都沒有了」的嬰兒五合一疫苗，實際存貨並不太緊張，代理可為客預約。該職員說，代理商以保險經紀居多，「他們的客人買保險，順便打針和體檢」。

在內地網站搜索「香港仁和體檢」，可見其深圳、天津、貴州、湖南等地的招商會廣告，及有關回佣制度的詳解，指「客戶一經掛號，好處永遠與介紹人掛鉤，獎金軌制公允公道、透明度高」。該等招商會的影片，有自稱醫思集團的職員講解佣金制度，更有講者稱，仁和佔利潤38%，其餘62%的利潤分配給中介。

母公司回應：有人冒認宣傳  

對於招攬中介、分佣拆帳等現象，記者向思醫療集團醫療總監彭世有醫生查詢，他稱，公司有商業上的看法，自己作為醫生，會以醫生的標準去監督和糾正，又指「沒有一間公司是完美的」。

及後醫思醫療集團透過公關回應，否認存在代理回佣制度，稱集團深受內地客人歡迎，有個別人士冒認該公司宣傳，已轉交律師處理，並保留法律追究權利。

彭世有今年9月出任思醫療集團的醫療總監，他在2016年，因在訪問中推銷醫學美容產品及療程，並分別使用非醫委會認可的名銜「經驗醫學美容醫生」及「醫學美容醫生」，四項專業失德專業，停牌兩個月、緩刑一年。

新移民建醫療帝國　內地客佔八成

除仁和體檢中心外，現代醫療控股、現代醫療專科、香港疫苗站、香港基因檢測中心等亦是多間中介力推的「頂級」醫療機構。記者查冊發現，以上幾間公司董事均為胡婕慧，胡名下共有24間香港醫療類公司，業務範圍除疫苗外，還包括體檢、腫瘤、試管嬰兒等。

胡婕慧早前在傳媒訪問中透露，於2011年從廣東移民來港，在任保險經紀期間，她發現了內地對香港醫療服務的需求，於是乘商機創辦醫療集團，近年越做越大，八成客人來自內地。她名下的現代醫療控股及香港基因檢測中心，還有林孝傑及戴學良兩位醫生做董事。胡婕慧曾入股香港註冊的美亞預約網，該網亦有列出林孝傑及戴學良的資料。

記者來到胡婕慧創辦、位於尖沙咀的「香港疫苗站」，一進門便見到一排行李箱整齊擺放，數十名客人在座位等候，一職員以普通話點名，叫到的顧客便起身進入診室。記者表示有興趣做代理商，有職員稱「我們是有代理的」，另一職員則着記者下次帶上名片，會有專門同事聯絡和介紹合作詳情。

而當記者再以傳媒身份上門諮詢，上次稱「有代理」的職員便改口稱「不清楚」。記者向現代醫療控股查詢，至截稿未獲回覆。

區議員袁海文：已掌握醫生違規資料　將投訴

深水埗區議員袁海文和團隊日前放蛇多間診所，揭發經營經營診所的醫生陳凱旭，招攬中介人員拆帳，引輿論嘩然。

陳凱旭於2016年9月至2017年7月出任專門注射疫苗診所「逸苗」的董事，逸苗創辦人許國城指，與陳凱旭理念不一致，因此沒有合作，現時診所並無與任何中介合作，亦指中介可能誇大宣傳，並不可靠。逸苗營運經理何瑋霖指，自內地爆發疫苗醜聞後，內地客增加兩至三成，目前本港與外地的客人約各佔一半，會優先保障港人需求。

袁海文表示，涉及到跨境疫苗拉客，違規宣傳、拆帳，醫委會和政府絕對有責任主動調查、打擊，認為現時醫委會做的遠遠不夠，角色過於被動。他說已掌握多間以積分招攬生意的醫生或診所的資料，若仍見不到有關行為停止，將向醫委會投訴涉事醫生。

醫生：醫委會無能力調查

本港法例對醫生宣傳亦有嚴格限制，根據《香港註冊醫生專業守則》，醫生不得容許任何人向其病人以外人士宣傳自己；除真正的業務合夥人外，醫生不可與其他人士攤分專業費用。立法會議員、醫生郭家麒稱，根據醫生專業守則追究醫生責任較困難，因「調查要搵個偵探去做，要去放蛇」，醫委會沒有調查能力，只能根據執法部門給出的材料，判斷執業醫生是否專業失德。

兒科醫生、前香港醫學會會長謝鴻興更直言，即使曾見過、懷疑過有醫生和中介有金錢交易，違反醫生專業守則，也「根本證明不到，找不到證據」，亦難以證明中介網站上的醫生宣傳是該醫生授意，醫委會在無實證情況下不可能做出指控，這便成了一個漏洞。

他指出，有中介在中間收錢，無疑將抬高市場價格，不過「從商業角度看，醫療機構也屬於服務行業，就像保險可以網上買，可以經經紀，經紀要收一部分錢，又是不是不對呢？」

當問及疫苗供應問題，前香港醫學會會長蔡堅表示，醫學會正和藥廠探討，希望藥廠今後注重公平，「不要將針劑只留給和旅行社合作的醫生」。至於袁國勇口中的水貨針，蔡堅相信，即使本港疫苗需求激增，應罕有醫生會冒刑事風險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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